我和爸爸

老徐的第一部自導自演的電影《我和爸爸》，直到今天才看完。
    很自然地，我不能不想起我的爸爸，一個有的時候甚至有點孩子氣的人。小時候曾無數次認真觀察過那張掛在牆上十多年的結婚照片。老實說，那時的爸爸很帥，也很瀟灑，而媽媽是那麼嫵媚，甜美。可兒時記憶中的爸爸，卻真的是我最最怕的人。他很兇，常常酗酒，總是凌晨時分才暈忽忽地回來，吵醒早已睡下的我們。很多次爸爸都會湊過來，用胡喳喳的臉把我弄醒，好像刻意像我表明他的回來似的。我很怕，也很討厭。刺眼的燈光，媽媽的咒罵，還有那股酒氣劈頭蓋臉的感覺，我怎麼也忘不掉。
    家裡是有些重男輕女的。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爸爸非常喜歡男孩子，而不是我。常常想，如果我是男孩，也許就會被他調教成一個很man的人吧。我羨慕這樣的人，因為就像爸爸一樣，讓人覺得神奇可靠，傳統意義上的男人，毫不做作，敢做敢為。可惜我不是。這大概是爸爸最遺憾的事情吧。不能和我說起什麼男人的話題，軍事啦，體育啦，政治啦，在壓抑的日常生活，似乎沒有可以和他交流的人。其實爸爸也挺寂寞的吧。
    至今也不是很明白，當時爸爸對待我的方式。也許無形中會把我當男孩子看待吧，所以學習不好或者惹他生氣的時候，他就會打我，雖然力度很小，有的時候只是威嚇我罷了，但是我真的很怕，很怕，總是會哭。抱歉，我生來不是一個剛強的人，很軟弱，驚慌失措的我只能尋求庇護，依靠可以保護我的人。可是爸爸很討厭我哭，每次看到我哭，總會以更加暴烈的態度對待我。有爸爸的地方就意味著嚴厲和制約，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饒過可能爆炸的導火索。斂聲屏氣，毫不誇張。
    但小時侯卻會常常和爸爸一起出去逛酒場，和那些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伯伯叔叔們，有的時候還有他們的兒子，一些不安份的傢伙，可是很少有人帶女孩子過來。我是個例外。大概基於我是媽媽派來的絆腳石吧，這樣爸爸就不能肆無忌憚地喝得爛醉，不至於最後家都不回。可憐媽媽的良苦用心。我常常一個晚上都不講話，那時的我真靦腆，總是很安靜，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好奇地注視著大人們，一邊喝酒划拳，一邊高聲談論著那些我似懂非懂的話題。我必須很乖，很順從，不可以招致別人的麻煩，這樣才不會讓人反感，也許大家就會覺得多一個隱形人似乎也沒什麼大礙吧。
    我是突然的一天晚上，就開始聽懂了他們的講話，彷彿在那之前，從來就沒有聽到過他們說話。爸爸跟一個很要好的伯伯說起，他對生活的無望和失落。那個時候我還不到十歲，卻分明感到一種傷心，儘管當時並不很清楚這些話的意義。突然驚醒的知覺，漸漸在心底蔓延，終於朦朦朧朧有了起色。
    後來上了初中，成績稍稍好了一些，父女間的關係才有了改善。大概是我的展露頭角給爸爸帶來的榮耀，已經沖淡了我不是男孩子所產生的遺憾吧。爸爸的學習真的不怎麼的，但他對我卻格外放心，好像他的女兒一定是那種會一直優秀下去的人才，所以爸爸一直很信任我，主張無為而治，完全沒有媽媽的「專制」。爸爸在我的眼裡，漸漸開始有了更明朗的輪廓，終於擺脫了那種黑暗的形象。再加上我的性格也開朗起來，知識面也拓展開，和爸爸有了更多的話題和共同語言。倒是我和媽媽矛盾越來越多，常常衝突不斷，全然沒有了小時侯心目中令人安心的保護者的印象。
    媽媽總是不信任我，其實她誰都不相信，不是嗎？可是爸爸卻一直很支持我，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我力量。可是我卻因為一件事欺騙了他，甚至還利用他對我的信任，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雖然事情已經過去，爸爸似乎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我始終也忘不掉那晚爸爸痛心的責問，我們之間的隱隱的提防和隔閡，也許直到有一天不再需要他們庇護的時候才能徹底銷聲匿跡吧。
    爸爸對我的在乎，總是那麼一下子沖湧過來，讓人馬上感覺得到的溫度，不像媽媽的愛，矛盾而又綿延。所以我樂意接受爸爸的愛，因為沒有壓力。返校前，提上行囊即將離開的時候，媽媽開玩笑地招呼爸爸去車站送我，爸爸卻扭向電視，只是說，不想親眼見女兒的離開......我回過頭，一陣感動，卻只能裝作無所謂：「不就是幾個月嘛，很快就回來了......」我終於發現，原來我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到了這樣的地位。
    爸爸的夢想是將來能有一輛好車。我曾答應過他，一定為他實現這個願望。某個夏夜和媽媽講起的時候，她還笑我的迂，但是我的這個承諾不是隨便給的，我願意為它努力，就算是我的一種愛的表達方式吧。
    《我和爸爸》，看著他如此寵溺著自己的女兒，就彷彿看到我的爸爸一般。也許這就是父親所給予的特殊的父愛吧，單純周到，雖然偶爾會有點想當然，但是無微不至的真心還是一樣。想到整日勞累奔波的爸爸，我就很心酸，覺得自己很沒有用，這麼大了，還在享受著家人的辛勞，實在殘忍。多希望將來有一天，我終於可以給他們一個安定舒適的生活，以報答這麼多年他們為我的付出。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