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給孩子聽的環保寓言

我一直覺得，把電影稱為寓言是一種低估，無意貶低，但大家小時候都讀過寓言，篇幅短小、情節簡單、善惡分明的價值觀、一根筋的主角，一個故事傳達一個成年人耳朵都聽出了繭的道理，也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孩才會津津樂道於其寓意。電影的資訊量大得多，所能包含的思想深度和藝術廣度遠非一則幾百字的微小說可以比擬，當然你也可以說濃縮就是精華，但為什麼字字珠璣的名著都是大部頭呢？真理若能用三言兩語來闡明，這世上人人都是智者了。

《老雷斯》的原作者是著名兒童作家，同樣電影化的作品還包括《聖誕怪傑》，《霍頓與無名氏》和《戴帽子的貓》，前兩部是膾炙人口的傑作。由於都改編自短篇小說，這些電影的共同特點是可以用一兩句話歸納出主要情節，稍加潤色湊出幾百字，大概就是一個寓言故事的容量，適合睡前講給孩子聽，但要拉成90分鐘左右的螢幕時間，又不讓人覺得空洞，實在是個高難度技術活。其中做的最好的是《霍頓》，最失敗的是《帽子貓》，而本片類似《聖誕怪傑》，雖然晾衣服的金屬架子一目瞭然就那麼幾根，但勝在架子上的衣服繽紛絢爛，把冷笑話、勵志段子、賣萌鬼臉和刺激追逐做了毫無冷場的大串珠，細節下了功夫，不至於叫人無聊。小孩子肯定覺得這一出帶教育意義的勵志戲熱鬧非凡，但成年觀眾很容易透過華麗表象，看出其敘事能力仍停留在寓言故事般的一廂情願，和《瓦力》，《蘭戈》這樣既富有童趣，又遵循現實邏輯，還帶有適當思想深度的一流環保動畫，均不可同日而語。

影片有一種「為環保而環保」的心不在焉，原著中占重頭戲的環保情節以倒敘呈現，最終成為少年取悅心上人而拯救世界的俗套勵志故事的鋪墊。兩個時空的故事邏輯都未能跳出兒童作品的簡單化思維，年輕企業家為了事業砍盡最後一棵樹，看似蒼涼警醒，但如今連伐木公司都出於規劃長遠資源、節省運輸成本等目的而開始主動植樹，片中這毫無商業頭腦的做法便只能說服兒童；高潮處正反雙方「爭取民心」：好人強調植樹能帶來「免費空氣」，壞人反駁樹木「很髒」，還會掉葉子製造垃圾，好人於是使出終極一招，將萬物枯朽的破敗生態展示給眾人，頓時扭轉局面——勝利天平的來回搖擺完全依靠視覺手段和直觀想像，缺乏深層次的情緒感染。《瓦力》中滿目瘡痍的垃圾場中小機器人日復一日的勞作，《蘭戈》中那開裂的大地、滴不出水的龍頭，都能在某種程度上撥動觀眾的心弦，去理性的思考環保的內在意義，即使是孩子也會產生心靈的觸動。而不是像《老雷斯》一樣，停留在「免費」與「花錢」，「乾淨」與「骯髒」，「好看」與「難看」等的表層辯駁上。片中居民大眾的覺醒毫無說服力可言，只是為了一個大團圓結局必須安排他們放棄虛假的文明果實，去追逐泥土味的芬芳。當然，我們不能強求所有動畫片都具有老少兼宜的思想意義，但本片仍終究是一則說給孩子聽的環保寓言，教導他們要保護環境，要愛護樹木，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影片給不出答案，只有等他們長大了才能明白。

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