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斯的故事》：生態主義的精靈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老雷斯其實並不老，他只是長著一副人類老頭的外表——呃，如果用人類的年齡來衡量，老雷斯可能垂垂老矣，但對一個精靈來說，人家其實風華正茂。不過，把Lorax翻譯成「老雷斯」，倒是信達雅兼備。

1971年，老雷斯誕生在蘇斯博士的筆下，蘇斯博士在美國是一位家喻戶曉得兒童文學作家，據說迄今為止，《哈利·波特》系列圖書的銷量還沒超過蘇斯博士的作品。蘇斯博士用曼妙的文筆，給全世界的孩子們描繪了若干幅絢麗的美景，而其中這部《老雷斯的故事》顯然有著穿透歲月的頑強生命力，時至今日被搬上螢幕，還是俘獲了不少當下孩子們的心。

《老雷斯的故事》是一部採取了「戲中戲」敘述結構的影片，小男孩泰德為了在心儀女孩那顯出英雄氣概，決定離開自己所在的封閉城鎮，去尋找一棵真實的樹，在荒郊野外之地，泰德找到了離群索居的古怪老頭萬斯勒，萬斯勒從自身的經歷談起，告訴了泰德關於樹的故事……

一望即知，這是一部生態環保為主題的電影，1962年，蕾切爾·卡森出版了里程碑式的《寂靜的春天》一書，就此在歐美拉開了生態主義思潮的大幕，到了1970年代，這一思潮已經席捲整個西方社會，蘇斯博士在《老雷斯的故事》中所灌注的精神氣質，其實與蕾切爾一脈相承。所以，《老雷斯的故事》是一個喻體很直白的現代童話，泰德居住的城鎮，是一個高度工業化的處所，「人定勝天」式的現代人文主義邏輯在這裡被發揮到了極致，城鎮裡的每一個細枝末節都被整合進了資本主義的現代工商體系，所有的東西都是人造的——這也意味著所有的東西都是商品，而終極的代表，就是被商品化了的新鮮空氣。

《老雷斯的故事》里設置了一個反派Boss奧黑拉，這是一個長著一副亞洲人面孔的矮個子醜八怪，貧賤出身的奧黑拉想到了把空氣罐裝出手的主意，一夜暴富，依靠財富的力量，奧黑拉在城裡一手遮天，因為樹木會生產新鮮空氣，所以，奧黑拉一心阻止泰特尋找真實樹木的大膽舉動。

奧黑拉跟萬斯勒形成了巧妙的呼應——或者說，萬斯勒就像是奧黑拉的前世，年輕的萬斯勒是一個有著無窮夢想的年輕人，為了實現人生的價值，他早早的離家闖蕩，直到他發現了老雷斯的地盤——這里長著鬱鬱蔥蔥的樹林，砍伐樹木製造「雷尼茲」成了萬斯勒斂財的捷徑，萬斯勒砍光了所有的樹木，最終自己也落得孤家寡人一個。

有趣的是，萬斯勒是一個徹底孤獨的形象，他在整部影片中都沒有愛情的戲份，而家人對他也完全是實用主義的態度——能掙錢時一哄而上，沒有利用價值時就棄若敝履。週遭的人們也完全是烏合之眾的嘴臉，為了消費主義的享樂需求，從根本上推動了萬斯勒破壞環境的惡行。

《老雷斯的故事》對極端物質化的現代資本主義社會體系進行了強有力的批判，從思想到實踐，看起來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錯誤的。通過萬斯勒這個形象，《老雷斯的故事》倒是顯出了幾分與基督教意識的勾連——從沉淪到覺悟，從作惡到贖罪，相信在基督教文化土壤里成長的讀者和觀眾，對這種人物心態的變化都不會陌生。而泰德在片中就像是一位環保主義的先知，由於「墮落天使」萬斯勒的現身說法，他獲知了真相，並通過啟蒙民眾而最終戰勝了「魔鬼」奧黑拉——這幾乎就像是基督教故事的翻版（片中的泰德還是一位無父的孩子，有點耶穌身世的意思）。

當然，作為一部兒童文學作品，《老雷斯的故事》在處理某些細節的時候，還是頗為粗糙：譬如同樣是主角身邊的民眾，在萬斯勒那裡，他們是推動濫砍濫伐行為的根本消費動力；而在泰德那裡，他們卻只是被無良奸商蒙蔽的純樸百姓。而作為一部動畫片，《老雷斯的故事》亦採用了大量的歌舞場景，充分發揚了百老匯-好萊塢的音樂歌舞傳統，而片中那些有趣的細節也常常讓人忍俊不禁——萬斯勒跟老雷斯帶領的精靈們打交道時，一時萌翻全場；而泰德的奶奶帶著他飆車逃避追殺時，又是笑點連連。

（刊載於《21世紀經濟報導》2012年8月6日第2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