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友誼、信任、善良和愛的倫理故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日本的電影，畫質總有點像做舊的電視片，典型的代表就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奧特曼系列。這樣的畫面，清晰度雖遠不及好萊塢高清大片來得震撼，卻另有一股自己的風味。我的意思是，那似乎是一種奇怪的現實感，即使故事講的是幻想題材，比如這部《20世紀少年》。

準確的說，《20世紀少年》是根據科學幻想漫畫改編而來的電影三部曲。看完這個橫跨好幾年製作而成的系列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勇氣。六七小時的片長和普清版略帶顆粒的畫質，讓習慣了美式大片視效與節奏的人可能不太適應；而每到揭下幕後黑手面具緊要關頭時刻的戛然而止，更讓人按捺不住快進的衝動。如果不是人類毀滅、機器人這樣一些還能稱之為刺激驚悚的噱頭穿插在海報里，成年人很難在如今海量的電影列表里給它施捨一點關注。事實上，這本來就是根據小學館的漫畫改編而來。既然是小學館，當然要給未來的花骨朵兒傳教為人的道理和真知。這就決定了，儘管片中出現了機器人、生化病毒、現代建築、雷射武器、高科技傳感遊戲等等科幻元素，但都不能掩飾其真正的核心——一個關於友誼、信任、善良和愛的倫理故事。

不過日本人很聰明，沒有一味苦口婆心的說教，而是寓教於樂，用漫畫、電影裡富有觀賞性的畫面語言和懸念迭起的情節設置，潛移默化地向觀眾傳達一些普世的價值理念。從早期的機器貓、聖鬥士到如今的火影忍者、死神，都可以看出，朋友間的真摯友誼和相互信任、為家族承擔的責任和使命、對愛人忠貞不渝的堅定守護，這些都是日本動漫故事在變動不居的時代堅持一以貫之的主旋律。所以，看似低齡化的表達形式，宣揚的卻是老少咸宜的價值觀念，這些養眼而又動人的故事中，常見現代社會稀缺難覓的溫情。於是我們的80後、90後以及00後，拋棄大風車之類呆板弱智的幼教節目，反而樂於接受日本小學館們的再教育，也就很好解釋了。

《20世紀少年》亦如是。故事很簡單，一群童年小夥伴，在日本1970S舉辦世博的熱潮中興奮寫下了對未來的預言，卻不想被同學中一人利用，在成年後的世界中逐一實現，一個自稱「朋友」的神秘組織和其戴著怪異面具的領袖，有計劃地掌握了世界的領導權，將人類一步步帶入滅絕的境地中。長大成人的夥伴們不得不集合起來，為對抗神秘力量、拯救人類，開始了尋找真相、追溯歷史的慢慢旅途。故事中貫穿始終的線索，就是探究頭套男的身份到底是誰。主人公不得不一次次追憶童年往事，在越來越多細節的閃回里，和現實情節一步步的暗示中，神秘人的真實身份逐漸浮出水面，而人類滅亡也到了最後時刻。終於，男主角不負眾望、起死回生，和夥伴合力結束了這個從童年時代衍伸至今的遊戲——最終謎底揭曉，原來所有這一切竟源於小時候，對同學一次不經意地傷害，使原本渴望信任和友誼的理科男孩封閉心靈，戴上面具，深深埋下了仇恨人類的種子，並用自己可怕的智慧設計了驚心動魄的復仇計劃。當一切結束，伴隨充滿世俗溫情的音樂，在另外一個時空裡，主人公讓童年的自己為過錯勇敢道歉，與那顆渴望友情卻害怕受傷的柔弱心靈達成了和解，成為朋友。

我承認，到最後那一段，被深深感動。尤其是看到理科男生終於摘下戴了許久的面具，露出生澀而清秀的面容，心中瞬時一陣激盪。我突然想起還是初中時在家看的一部日本電影，雖是有著恐怖片的封面，但驚悚的情節和畫面到最後，卻只是在訴說一個孩子孤獨受傷、渴求夥伴的心靈。那部電影給少年時的我印象如此深刻，歷經十餘年，終於又在《20世紀少年》中產生共鳴。

其實，如前所述，這樣的故事在我們熟知的許多日本動漫片裡都能找到同質異構的影子。如《千與千尋》，《妄想代理人》這些動畫經典，表現形式各有不同，說的卻都是有關孩子的善良、傷害與和解的故事。《20世紀少年》應該可以看做真人版中的集大成者。日本的漫畫家和編劇們似乎過於偏愛童年的題材，當然，從動漫的受眾定位來說這並不奇怪。耐人尋味的是，對這些故事有更深體察和感觸的，往往卻是在現代社會沉浸已久的大人們，動漫片更像是給這些失落的成人量身訂做。這真是讓人遺憾和沮喪的事實——現實生活中的心靈匱乏，竟讓人們只能從本應給孩子們看的動畫故事中汲取久違的溫暖，看來成人的世界，問題很多。這樣去歸結《20世紀少年》的寓意，恐怕除了給孩子們講述誠信的可貴，更在於提醒成人社會，如果感覺迷茫，不妨回頭往來處看看。因為人類所有的故事，其實都源自人之初始的童年。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