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變惡龍的少年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消失的子彈》讓我想起數日之前在網路上讀到的段子，山洞中有惡龍每年向村莊索要處女作為供奉，於是每年都會有一少年以除惡為名進入山洞去勇敢戰死，只有一位除外，他消滅惡龍，村民欣喜地湧入山洞去看望這位少年，這故事的結局：他們在山洞裡看到的不是鬥戰勝佛孫悟空、不是江東子弟周處；他們看到的是，這位得勝的少年坐在惡龍坐過的地方，身體正在長出鱗、翼和角……

      在電影情節所青睞的亂世，地頭蛇成為惡霸製造權力、與權力勾結並利用權力，他們製造一張名叫「組織」的嚴密的網，如果有人試圖去撕破這張羅網，就需要繁瑣、完善的程序，或是掛著正義頭銜的「完美犯罪」。

      電影本身似有深度，這深度衍生後者，而後者（完美犯罪）又使電影情節懸念叢生。雖然在《消失的子彈》片中頻頻出現的「詛咒」這個詞會讓人頻頻齣戲彷彿自己是在觀看一部在影院氾濫的三流國產驚悚片，但是還好，密集且並不弱智的懸疑仍然能夠讓觀眾的腦筋緊張運轉，它不像同檔期那部「諜戰電影」一樣掛羊頭賣狗肉，而是老老實實地佈局、解謎，於是得以成全一記屬於暑期檔華語片的漂亮迴旋踢，至於關於不甚理想的票房的問題，看來只能暫時先行迴避。

      《消失的子彈》從海報到內容，彷彿都在模仿蓋·里奇導演作品《大偵探福爾摩斯》，確實，動作加推理惟妙惟肖亦當然能為影片增加賣點，然而在我看來，對「福爾摩斯」的致敬只是它的表皮，在海報上站在當初福爾摩斯所在位置的郭追（謝霆鋒）在破案過程中仍需對同事動用私刑，這種斷案方式，當然不能算是中國特色（或者福爾摩斯推理探案的中國化），但即至今日，我們照舊對這樣的破案手法甚為熟悉。事實上，《消失的子彈》骨子裡應是一個「讓子彈飛」式的勇鬥惡霸地頭蛇的故事，在這意義的跟前，所謂的「懸疑」、「推理」都不妨退居其次。

      兩年後，我們仍然能夠時常想起阿桑奇和他的「維基解密」，維基解密風波的感人之處在於個人與組織的對抗，個人的力量與具有龐大背景的組織的對比，讓這「對比」本身充滿悲壯的美感，在《消失的子彈》之前，與這類美感息息相關的還包括古龍武俠小說和吳宇森八十年代的電影，比如《七種武器》、比如《英雄本色》。實際上，《消失的子彈》對八十年代港片有頗多繼承之處（包括兩位男主角在衝鋒鎗彈雨之中的毫髮無傷），這使得它在時髦且令人驚喜的慢鏡頭、機械風之外，還能讓人感受到一種不應被丟棄的老舊香港味道。

      與寥寥數位同樣弱小的同伴一起對陣青龍會、「公子羽」的快刀俠客以及善用快槍的小馬、郭追至少是同途殊歸。同途殊歸的意思是，少年們結局不同。《消失的子彈》里，郭追不但未像小馬哥那樣戰死，也與《讓子彈飛》里離開鵝城去浦東的張麻子完全相異，他從一開始即從未想過要去做個范蠡或者華盛頓，而是始終以登上權力的巔峰為目的之一，在登上巔峰之前，他作為終極boss、罔顧程序、在「正義」的感召下小心翼翼地佈局；所以，在登上巔峰之後，他會否像當初布下迷局的自己一樣與金局長、丁老闆的「幽靈」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編織一張屬於自己的「權力」與「組織」之網？

      他在惡龍坐過的山洞裡，能否阻止惡行、以及自己？

      在一廂情願之中，我們希望，這問題能夠無解——因此，雖然身體正在長出鱗角，但少年在將要變成惡龍之前死去，至少在電影的結尾，看起來是這樣。

      PS（問看過這部電影的各位一個問題：片中讓井柏然飾演的小武死去的那場槍戰中出現的帶彈鼓的衝鋒鎗是不是蘇制的波波沙？我沒有看清楚。）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