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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騎士:黎明昇起--The Dark Knight Rises

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蝙蝠侠前传黑暗骑士崛起/黑暗骑士黎明升起(台)

8.4 / 1,832,404人    164分鐘

導演: 克里斯多福諾蘭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安海瑟薇 連恩尼遜 喬瑟夫高登李維 湯姆哈迪 蓋瑞歐德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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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著掖著

2012-08-25 02:40:44

詩到語言為止?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這是一部讓你在散場時很激動、第二天回想起來卻感覺有些平淡的電影。它不是一部爛片,但對諾蘭有所期待的影迷分子可能會感到失望,因為他那招牌式的敘事技藝沒有得到充分發揮。
沒有看大量宣傳品的觀眾有福了,因為就像有些苛評所說:「正片就像預告片的加長版。」《黑暗騎士崛起》的情節可能會讓人回想起小時候看的「奧特曼打怪獸」:奧特曼先是按部就班地被怪獸虐待一通,然後「絕地反擊」,射出雷射了事。蝙蝠俠與此次新登場的大反派貝恩也是如此,他們總共只交手兩回合,第一個回合里蝙蝠俠如羔羊般飽受凌虐,第二個回合里蝙蝠俠則痛毆貝恩,取得勝利。
問題出在第二幕。《黑暗騎士崛起》具有經典的三幕結構:冗長的第一幕交代貓女、羅賓、米蘭達等新角色的出場,到貝恩佔領城市、打斷蝙蝠俠的腰並將其囚禁於監獄結束;第二幕則是貝恩在歌譚市建立新秩序並設置核彈、蝙蝠俠爬出監獄的高牆;第三幕便是蝙蝠俠回到歌譚、解救城市於核彈危機。
影片花了太多的筆墨在鋪墊上,觀眾必須聚精會神緊跟節奏,才能搞清楚貝恩如何奪取「政權」、製造核彈,以及如何解除核彈。而與此同時,蝙蝠俠在第二幕的大部份時間裡都在重複一個簡單的動作——爬牆(沒錯,真的是用爬牆的方式越獄!)。謝天謝地是克里斯蒂安•貝爾在那裡爬,換做別人,觀眾說不定早就開始玩手機發部落格了。
在蝙蝠俠爬牆過程中,漢斯•季默的音樂「哐哐」作響,配以囚犯們充滿儀式感的號子聲。顯然諾蘭被某種「鳳凰涅槃」的概念所吸引。可是,在沒有足夠情節支撐、僅靠一個空降的獄友在那裡叨念幾句「只有沒有希望才能不絕望」「恐懼給人力量」等聽上去很玄乎的台詞的情況下,「重生」的時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具有感染力。蝙蝠俠的內心變化模稜兩可不說,他對人生的新發現、他的「性格成長」,與他最後去反擊貝恩到底有什麼關係呢?實際上,這種偽「動作」削弱了故事的力量,第二幕明顯薄弱。
很多編劇都承認,第二幕最難寫,也最容易失手,但第二幕卻是最為重要、充滿發現與懸念的一幕,好電影都具有豐滿而渾然天成的第二幕。就廣受吹捧的《黑暗騎士》來說,蝙蝠俠在第二幕裡可忙壞了,他既要與小丑幾次三番鬥智鬥勇,還要深陷於一場三角戀。第二幕以蝙蝠俠不得不在女友瑞秋和情敵哈維•登特之間做出抉擇為高潮,並在哈維•登特由「歌譚市的良心」墮落為「魔鬼」時落幕。其間,小丑瘋狂而猙獰的形象漸漸成形,他那一套「反社會」的概念也展現全貌。
所謂正邪之爭,其精彩程度往往取決於概念之爭,在戲劇中,毀滅一座城有時候並不比毀滅一個人更來得驚心動魄。在《黑暗騎士崛起》中,蝙蝠俠一見貝恩就是大打出手,雖然第一幕結尾處長達五分鐘、無配樂的純暴力場面令人印象深刻,但相比之下,蝙蝠俠與小丑之間幾個極具煽動性的對話場面則更加使人震撼。希斯•萊傑扮演的小丑將名垂影史,因為這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獨特角色,而湯姆•哈迪所扮演的貝恩只能不時喊出一些口號性質的台詞,成為在各種電影裡都能找到的空具蠻力的肌肉男,其內心缺乏縱深與層次。
很多人試圖指出影片某些片段的「政治隱射」,以尋求心理安慰——「我看的不是一部膚淺的商業大片」。的確,貝恩炮擊歌譚市監獄的大門,釋放數千因「登特法案」而被關押的囚犯的場面,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法國大革命,而其後建立的「人民法庭」粗暴審判歌譚政商界要人的戲份,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我們的「文革」災難。但影片也止步於此了,這些線索都隨著核彈的解除而不了了之,就像整個好萊塢的政治態度自相矛盾一樣,主創人員的價值判斷也顯得有些語焉不詳。而《黑暗騎士》對此就處理得非常好,在結尾處,小丑告訴一船囚犯和一船市民,他們只能在規定時間內引爆對方的船才能活命,市民們在船上投票,達成意見是引爆囚犯的船,而囚犯船上的人直接把引爆器扔掉了。批判意味在這一場面里小露鋒芒,幾分「文藝」氣息巧妙地平衡掉商業大片不可避免的簡單粗暴。
蝙蝠俠究竟在為什麼樣的一群歌譚市民而戰?在貝恩領導的這場「革命」中,參與暴亂的人們只是在一串快速剪輯中一閃而過,「民眾」這一角色在本片裡面目模糊。而壞人終究是壞人,貝恩還是要毀滅整座城市,如果他並不引爆核彈,真的是想要通過暴力手段建立一個新秩序呢?蝙蝠俠還需要戰鬥嗎?顯然這樣的討論過於龐大,超出了一個主流商業娛樂大片所能承載的範圍。直覺中我們知道,我們無法既要求一部影片「造夢」於人,又要求它深刻。
千萬不要以為諸如「你(蝙蝠俠)一直在維護的是歌譚的腐敗」「你們富人窮奢極欲,卻不肯分窮人一杯羹」「當體制不能保護我們的時候,我們需要一個英雄」的台詞是在玩概念,因為這些「深刻」的話語其實與主線敘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它們只是一些裝點影片的符號,幫助人們覺得自己的感動不那麼廉價。
所以,不要自欺欺人,把自己從符號分析中解放出來吧,你看的不是肯•洛奇的電影也不是《資本論》,你看的真的只是一部超級英雄商業片,別無其他。
作家韓東在詩壇搞第三代詩歌運動時,曾提出一個口號:詩到語言為止。這句話現在可以用來為本片辯護了。觀眾的觀影快感來自畫面與聲音營造出的純粹的感官刺激,來自蝙蝠俠那帥到爆的摩托車和屌到爆的飛機,來自傳說中的IMAX畫面(儘管要忍受畫幅不斷地在長方形和正方形之間變換),或者來自漢斯•季默那震顫心扉的配樂……卻唯獨不會來自故事。
不得不承認,諾蘭這一次傾心營造的末日場景可以用「宏大」乃至「華麗」來形容,他和觀眾都陶醉於此,也迷失於此。有時候很難判斷,這到底是「奇觀」的勝利,還是「電影」的勝利。
在影片末尾,布魯斯•韋恩開著蝙蝠戰機帶著核彈飛向海面,此行有去無回,我注意到身邊一個十幾歲的香港男孩不斷地用手抹眼淚。一部超級英雄片能讓一個男孩感動落淚,傳遞些最基本的愛憎觀,已然是得道升天了,還能期待它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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