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is rise?

     黑暗騎士崛起期待了很久，綜合之前一個多月的海外上映情況來看，似乎反響不如前作來得熱烈。直到昨天，我看完之後，有幾點感受，想要寫下來。

       最基本的來說，黑暗騎士崛起是一部不錯的商業大片，橫向比，是好過《異星戰場》、《超級戰艦》之流，單純從電影觀賞程度來說也不比《復仇者聯盟》差，但它是一部可怕的電影，這一點稍後再說。由於導演是已經被供上神壇的諾蘭，我們理應用更高的標準來衡量他。縱向比，和諾蘭之前的幾部代表作也略遜一籌。諾蘭這次對於全片的掌控相對於前作幾乎是全方位的倒退。加入了不少角色，意圖似乎是要擴充情節，構建起宏大的世界觀。但是這次大多數角色的功用都顯得機械而刻板，任務只是念台詞，然後就完成任務收工大吉，形象刻畫也略顯浮誇，未能充分發掘人物內心。當然，這恐怕是因為2為我們帶來了不可超越的完美小丑，讓以後所有的反派都壓力很大。加入的線索多而龐雜，卻未能起到延伸敘事的作用，反而顯得拖沓，影片一直以一種「趕」的狀態在推進，完全失去了諾蘭賴以成名的無敵節奏感。當然這一切都是以一種高標準來衡量諾蘭，正因為他是打破好萊塢商業大片陳規的那一個。所以，這次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回歸了好萊塢陳腐的商業大片的模式之中。他是跳出通俗商業模式，有希望用作者模式來拍攝商業電影的一個可能，這次他顯然是退步了。

       下面我們來講今天的重點，在前面我說過這是一部可怕的電影，現在重點說說這一點。傳統的好萊塢商業大片絕大多數是以娛樂為主，輔以美國主流模式的價值觀輸出，寓教於樂，將愛國、忠實、有愛、勇氣等品質傳達出去。而諾蘭的野心不止於此，他不僅僅只想拍一部合格的商業電影。從前兩部來看，他要傳達給觀眾他對於他對於這個世界的思考，包括權利、責任、人性等等，在第三部上映之前他都是空前成功的。他成功將哲學思辨包裹在蝙蝠俠的外衣里，推廣給全世界。商業和藝術上雙重的巨大成功是對他的努力的最好反饋。但到了第三部，諾蘭的野心似乎更加膨脹，他拉來盜夢幫加入蝙蝠俠世界，想要做一個更大的夢，對啊，既然做夢，何不做個大的。於是我們可以看到諾蘭對於個體和體制的反思陷入一種瘋狂的狀態，上升到國家機器和社會構建的高度，而他卻不能很平和的去傳達他的思考，像上一部那樣克制。因此就造成了黑暗騎士崛起這部電影在價值觀上是有缺陷的。

       我們不妨回顧下整個系列的發展，俠影之謎談的是成長，蝙蝠俠怎麼從一個有個深刻童年恐懼的男孩，成長為一個城市的守護神。黑暗騎士談的是人性和責任，小丑負責渲染人性，而蝙蝠俠體現責任。到了第三部，就完全是關於社會建制的宏大命題。在第三部里，有戰爭，有革命，有屠殺。貝恩集團通過煽動，成功的將監獄裡的犯人組織起來，成為新的暴力統治者。這對於某國實在是一個深刻的諷刺。據說諾蘭的創作靈感有一部份來自去年聲勢浩大的佔領華爾街運動。但佔領華爾街是通過一種非暴力不合作的形式的抗議來表達對於金融資本家的不滿的訴求。而諾蘭片中的運動完全成為了一種全社會災難。影片最後引用了雙城記的名句，也透露出創作上與雙城記之中的關係。片中的因為關押重犯的阿卡漢姆瘋人院在革命開始時，被貝恩的軍隊一炮轟掉，這不就是法國大革命爆發時攻克巴斯第監獄的螢幕再現嗎？法國大革命後來的帶來不分好壞的極端恐怖統治，一如電影中貝恩的統治：拉你上法庭，不是為了審判你，而是為了確定你用何種方式而死。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上一部中，在小醜的蠱惑下仍然堅持了人性的光輝的囚犯們，在這一部貝恩的領導下，就爆發出完全的惡呢？這是一個很有趣但卻又很嚴肅的問題。小丑只是個無政府主義者，他想要推翻約束，但是他對構建新的規則沒有任何興趣，他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所以他被認為是瘋子。而絕大多數人是不能接受沒有規則的生活，他們需要一種規則來行事。所以小丑只能給他們帶來恐慌，而不是毀滅。而貝恩不同，貝恩要摧毀舊制度，在舊制度的廢墟上建立新的所謂的公平制度。貝恩在電影中有句台詞：沒有希望就沒有絕望。他要通過給人們帶來新的希望，來將絕望降臨來高潭市。從而達到徹底毀滅高潭市的目的。

       不過諾蘭最後也沒有更多去渲染革命以後的狂熱，而是又要去兼顧蝙蝠俠的再成長，戈登的游擊隊，無法充分挖掘更多的內涵。所以說諾蘭是用一種「趕」的狀態在敘事，這個題材太宏大了，他在短短的165分鐘裡不可能講的完。更要命的是，他不僅敘事在「趕」，就連將價值觀傳達給的觀眾方式也是用「趕」。也就是說他是用一種近乎於強迫的手段逼迫觀眾接受他的觀點。諾蘭的電影有個特點，就是會唬。電影節奏快，劇情勁，觀眾往往只能跟著他的牽引走而無法根據自己的模式來欣賞。所以他的電影即使有漏洞，第一遍觀影時，也無暇顧及，因為你要去跟著那快節奏去抓劇情。所以說諾蘭會「唬」。觀眾也為這種強烈震撼的觀影體驗而狂熱，對於諾蘭的崇拜在全面啟動的巨大成功之後也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諾蘭似乎想要加一把料，順著民意，來建立一種宗教，當然這個宗教的領袖不可能是別人，只會是他自己。Rise不僅可以定義成崛起，在劇中也有革命的意味。諾蘭通過顛覆傳統通俗敘事的方式來崛起，最終成為片中蝙蝠俠一樣的圖騰。蝙蝠俠就是諾蘭個人的化身，他通過將蝙蝠俠神聖化，來為自己的宗教奠基。這種想法太可怕了，尤其是諾蘭如此天才的人。他在影片中傳達價值觀的方式近乎於洗腦，不過這種方式的後果就是他也不能控制自己的野心，讓影片失去了控制，只能用一個又一個反轉和包袱來完結整個故事。他之前做的將超級英雄人性化的成功嘗試又在最後一部時不可避免的落入了傳統造神運動的窠臼。所以，他這次嘗試建立宗教的行為是失敗的。希望也能讓他更平和的去審視自己，帶來更好的創作。

       黑暗騎士崛起在商業大片中仍然是上乘之作，值得去電影院觀賞。挑了這麼多刺，總歸還是因為對諾蘭抱很大的期待，希望他拍出更好的作品。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