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乘A列車前行吧》——送給森田芳光

    2011年11月20日，森田芳光因病去世，享年61歲，結束了他30年的導演生涯。從1981年他的長片處女作《彷彿》到今年才上映的《讓我們乘A列車前行吧》，森田芳光坦率地堅持走商業導演的路線，他說比起拍自己想拍的電影，他更願意拍觀眾想看的電影，加上敢想敢做的個性，他拍遍了恐怖片、文藝愛情片、家庭倫理片、犯罪片、喜劇片、古裝片等各種類型，正因為他的拍片風格極少重複，評論界對他的評價也莫衷一是、難以定論，但是，他最重視的觀眾以及曾與他合作過的演員都喜愛他，《失樂園》創造了票房奇蹟（1997年上映，獲得40億日元的票房，名列當年票房第二、僅次於宮崎駿的神作《幽靈公主》），松田優作、役所廣司、黑木瞳、深津繪里等一批演藝名將都在森田芳光的鏡頭下散發無限的魅力，作為一名導演，他肯定是欣慰的。
    儘管森田芳光重視商業元素，並不意味著他一位媚俗而完全放棄了個人表達。從他獲得輿論一致讚譽從而奠定影壇地位的《家族遊戲》和《其後》就可看出他掌控影片節奏、細膩描繪人物心理、渲染細節的能力，尤其是改編自夏目漱石原著的《其後》，影片細膩雋永的風格、唯美動人的影像編織出一段含蓄隱忍的三角戀情，加上松田優作和藤谷美和子精準的演繹，令《其後》猶如片中反覆出現的水中百合，芬芳四溢卻又孤單寂寥。同時，森田芳光總能敏銳的捕捉到時代的氣息，在網路並不像今日普及的1996年，他就讓《春天情書》中的男女主人公通過網路談了一場素未幪面的戀愛，而《失樂園》創造票房奇蹟，也應合了90年代日本泡沫經濟之下家庭的解體，以及普通人在時代面前的無力感，因此影片中的這場悽美的愛情可以看成是普通人用情和欲對物質金錢時代的絕望反撲。
    去年森田芳光突然去世，遺作《讓我們乘A列車前行吧》尚未上映，因為森田芳光本人是一個鐵道迷，因此這部以兩個鐵道迷為主人公的影片肯定寄託了不少導演的私人情感，加上松山健一和瑛太的加盟，都令影迷倍感期待。如今影片上映，我們開心的發現這是一部輕鬆治癒的喜劇，繼2006年的《間宮兄弟》之後，森田芳光又一次施展喜劇才華，那麼至少在他最後的歲月，他的心情是明朗的。
    《讓我們乘A列車前行吧》是一部典型的日系治癒喜劇，首先要設置主人公在生活和情感上的困境，供職於房地產公司的小町和在父親的鐵廠工作的小玉都不懂如何和女孩相處，常被女孩拋棄，同時小町所在的房產公司和小玉的鐵廠都遭遇發展上的困難，然後再通過故事的發展，將困境一一化解。既然是喜劇，個性古怪的角色必不可少，無論是兩個鐵道迷怪咖、流連夜總會的小玉父親、鐵廠兩個立志把加工技術帶回中美洲的黑人、嫁女不成倒想把自己嫁了的母親、小町那位成天想著各種美食的老闆娘，還是熱愛晨跑的地主，影片中的角色各個帶著日式的詼諧，單純善良、有些誇張、有些古怪、有些冷幽默。其實影片劇情並無太大新意，在敘述的過程中也沒什麼驚喜，但勝在輕鬆好玩，瑣碎生活太需要幽默感，這也是這類日系治癒電影吸引人的地方。
    影片中人物均以列車名稱命名，總共收入80台列車，涉及20條線路，具體的我可不懂，但日本人確實具有鐵路情結。在亞洲，由於日本鐵路運輸網路發達且較先得到廣泛發展，是軌道運輸最為發達和完善的國家，許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要用鐵路代步，成為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工具，鐵路見證了不少歷史的變遷，很多普通人的成長記憶都與鐵路有關，因此出現了鐵道迷。森田芳光本人就是一個鐵道迷，所以才會拍攝這部電影，通過兩位男主角之口來抒發對鐵路的熱愛，同時導演還賦予了鐵路更美好的情感，小町和小玉因同為鐵道迷而結下深厚的友誼，而影片另一個鐵道迷的出現化解了兩人事業上的困境，他羨慕小町和小玉，因為對鐵路共同的愛好讓他們建立了非常單純的友情，這在物慾橫流的社會是非常難能可貴的，鐵路猶如一條溝通心與心的橋樑，在相互理解的人們之間穿梭。
    最後不得不說，相信看過影片的人都發現，森田芳光竟然也賣腐了。雖然影片中強調兩人是單純的友情，小玉還幫小町和女友製造二人獨處的機會，可這兩個男人完全就是情侶的相處方式嘛！當小玉聽說小町會一直住在鐵廠的員工宿舍，掩飾不住喜悅就笑開了花！看電影的過程中，我猜想這樣的日系治癒電影，結局一定會將所有困境一一化解，包括兩個主角起初都不善於和女孩相處，最後一定會遇上懂得他們的女孩，我還在期待那個相親的女孩回心轉意，那個暗戀小町的同事會修成正果，沒想到森田芳光最後竟然讓兩個男主公四處旅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所以別怪我看到最後兩個鏡頭想歪了，就是火車進入山洞，然後畫面定格在兩人幸福的笑臉，我奇異的想到了希區柯克的《西北偏北》，最後的鏡頭是男女主角在火車中擁抱接吻，然後切換至火車進入山洞，這是一個影史上非常著名的性暗示鏡頭，如何暗示我就不明說了，森田芳光以此結尾，是對火車的讚美，不知道會不會原諒我奇怪的聯想。
    無論如何，三十年的藝術生涯，森田芳光帶給我們許多優秀的作品，他不曲高和寡也不孤芳自賞，而是堅持拍觀眾想看的電影，如今進入天堂，希望你能乘坐火車自在的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