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號點在幾歲

我想起了杜拉斯的一句話：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而是一種不死的慾望，是疲憊生活裡的英雄夢想。
我很好奇，這傳記性質的小說，或者說電影，到底摻雜了多少杜拉斯的情緒。她並不愛他，她愛的是夜月遊輪的圓舞曲的情緒，愛的是失去了她之後的他。這種情緒，到底如何持續終生直至換回年老時的筆下婉轉。
也許她的愛情，始於結束。是了，因而是一種英雄夢想。夢想是不能實現的東西。她的愛情是未知的未來，或者無法返回的過去。無知的午後經歷只會被嘴嚼進日後的疲憊生活，一點點扯細，拉長，嘴嚼那漫長。
汽車裡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輕覆上她的。各自迴避的目光，是試探，亦是躲閃；是不安，亦是偷歡。
他愛上了她年輕的容顏，說話的神氣。她不過是想嘗試而已，所以主動，也註定了他們屬於陽光斑駁的藍牆午後。
其實所有的一切只能歸於他的一廂情願。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不過想嘗試而已。這種新鮮，對於小女孩而言，是伊甸園的禁果。
他要她親口說，一切是為了錢。她照做了。
最可憐是他的絕望，不敢接受，不想接受，卻強迫自己接受現實的殘酷。她說得對，他一事無成，唯愛而已。他說，他的身體無法接受無愛的人。
她最終沒有等到他回到那間陽光斑駁，街道喧囂的藍牆屋子。
歡愉時他要她記得他，哪怕她日後忘記了他的模樣和名字。要她記得那間屋子，哪怕它平庸得一如越南的任何一間。

我已經死了，再沒有愛的渴望。
答應我，你結婚以後再回來這裡我們見面，哪怕只有一次。

遊輪上深深的一眼，沒有任何言語可以用來描述潮濕的越南小鎮一個法國女孩和一個中國男人的故事。我還可以把皮鞋翹在欄杆上，男士禮帽，紅唇，無袖連衣裙。你在車裡望著我。那是最初抑是最終的模樣。

其實我覺得，最後的電話已是多餘的鏡頭。讓句號點在她的十五歲半，他的三十二歲，豈非很好很好。
你的句號又點在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