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腐朽裡的小驚奇

1992年的《再造戰士》以絕對陽剛和雄性激素一炮打響，但之後兩部續集反而變得溫和起來，鮮血淋滿肌肉的場面少之又少，直到本集才重回這一傳統，而且變本加厲，搞得血漿橫飛，鬧出了十三號星期五的水晶湖邊才能一見的大動靜。斧光一閃手指分家，刀刃過處足履齊斷，都是小打小鬧，子彈透體窟窿特寫，手術刀下以血洗面，也屬俯拾皆是，最刺激胃部的還看兩場壓軸打鬥，先是阿金斯對陣龍格爾，印證「改造越大死得越慘」的真理，可憐老龍一代猛漢，臨死變了刺蝟，然後阿金斯死磕尚格雲頓，後者雖然沒使迴旋踢，一把砍刀耍的虎虎生風，尤其某個鏡頭十分驚人，讓你隔著螢幕也能體會一把「入肉」的痛楚。另一位B級動作明星史蒂文•席格老喜歡拍「迎面一拳，鼻血四濺」之類，但和本片一比，那點暴力簡直是偶像劇裡的娘娘腔（老史，要給力呀）。再加上有適度情色渲染，早二十年，本片絕對是我國錄像廳中長盛不衰的保留片目。

順便一提，很多觀眾有個誤解，認為一部電影殺人越多越暴力。兩者並不能劃等號，關鍵看殺人過程怎麼表現。007殺人無數，但對手不是葬身熊熊火海，死不見屍，就是腦門上挨一槍，也不見血，死的乾淨甚至有時唯美。吳宇森電影裡遍地是發哥槍下幽魂，血漿也用的不少，但在浪漫主義包裝下，槍戰成了舞蹈，暴力化作美學，感官上的負面刺激就消弭無形。而本片裡一槍一個洞，一刀一塊肉，一拳揍扁腦袋，都是直接呈現，赤裸裸毫無保留，更有甚者，或故意停留兩秒，讓觀眾無法不看清那血肉模糊，或讓血漿呈噴泉效果，直接提升感官衝擊。再加上片中爺們都是生化人，生命力一個賽一個頑強，身受夠把普通人殺死幾次的重傷依浴血奮戰，那野蠻、那無理智、那股勢不可擋的瘋狂勁兒，才對得起暴力片的名頭。

影片投資只有一千多萬美元，場面自然小家子氣的可憐，唯一一場能拿來充門面的追車（預告片裡竟反覆出現好幾次，真同情剪預告片那老兄）實在寒磣，如今大家都見識過半分鐘弄翻、炸毀幾十輛跑車的大陣仗，本片還在玩兩輛小卡車糾纏數分鐘，還用慢鏡頭表現翻車，當真是逆時代潮流的大無畏，大言不慚的說一句，換了是筆者，就不弄追車了，拍格鬥時多砸碎幾張桌子更划算。不過話說回來，雲集了三位真功夫打星，在近年動作片「實戰化」之路上還頗有建樹，阿金斯擯棄他擅長的華麗腿功，追求拙中藏巧的實效近身搏擊，有用多過好看，只在KO時候稍微賣弄兩招，已經夠酷。幾場格鬥重頭戲，個人最推崇超市一場，阿金斯的角色覺醒，「武功」暴漲，經歷從挨打到打人的演進，道具花樣多，東西也砸的挺有感覺，且沒有其他幾場那麼刻意賣弄暴力。

說說幾位主角。對尚格雲頓的造型十分不滿。老尚80年演的都是頑強中透著憨厚的功夫小子，到了新世紀前後逐漸蛻變為滄桑的中年漢子，但眉宇間仍不失親切，之前在《敢死隊2》雖然是反一號，墨鏡制服下也自有一股瀟灑氣，怎麼到了本片竟成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魔鬼，決戰時還化成一個慘絕人寰的黑白無常合體，造型師手持殺豬刀將你宰！倒是龍格爾，那頭金髮一打理，那身軍裝一穿，頓時年輕不少，找回一絲90年代馳名影壇時的氣概。至於男一號阿金斯，筆者深深為他惋惜，如此體魄健壯，身手卓絕，如此丰神俊朗，一臉正氣，早出道二十年，趕上了那動作片的好年代，如今絕對名頭響噹噹。可惜生不逢時，只能泡在一堆B級片中糟蹋身手，目測出頭之日渺茫。除非跟岩石、迪塞爾那幫肌肉男一樣，演個把閤家觀賞的「奶爸片」先提高知名度，如果能常來華上映，還有機會與傑森•斯坦森混個旗鼓相當。

導演肯定心知此片沒啥前途，索性也放開手腳，發揮玩電影精神，做起各種影像實驗。開場的主視角段落，說實話比很多標榜「第一人稱遊戲感」的大片有意思的多，高潮一段長鏡頭殺戮雖不新鮮，但動作編排不俗，頗值得一看。只是好幾次出現那白光閃爍的洗腦畫面實在令人難以消受，像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一些先鋒片的做派。聽說本片要在北美小規模上映，如此畫面放在大螢幕上，會不會引發百年難得一見的「人人掩目」的奇景呢？

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