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的伍迪style

一年一度，伍迪•艾倫近些年從不放鴿子，這次將舞台搬到羅馬，繼續上演他的嬉笑怒罵。年近八旬，還保持著一年一部的創作速度，讓敬愛的老先生停下來，大概就像《愛在羅馬》里他自己扮演的那位歌劇導演一樣，退休後無所適從，渾身發癢，逮個機會便重操舊業。

倫敦、巴塞隆納、巴黎，現在是羅馬，或許可以說歐洲的深邃文藝和千般風情吸引了老頭，但他的真愛一直是紐約，這點不會變。在歐洲拍片，不過是因為市儈的好萊塢有時太吝嗇，嫌他的電影不賺錢或賺的少，歐洲有人慷慨解囊，那何樂而不為，班師歐洲，隨心所欲地搗鼓他的喜劇。對於伍迪•艾倫，故事的發生地點從不是創作的障礙，反正顛過來倒過去，核心基本不變，一直呈現愛情、婚姻、家庭、名利等的各種形態。換了新的地點，歐洲和美國的文化差異，成了更方便的笑料來源。

《愛在羅馬》由四個故事構成，從一個旁觀者的眼睛進入，四條敘述線交錯展開，相互獨立又自然交融。不用擔心他的敘述能力，他講故事的技巧實在太熟練了。開場是典型的伍迪•艾倫式做法，角色對著鏡頭，也就是對著觀眾講話，這麼做似乎有點懶惰和老套，而接下來的主幹內容並不乾癟，他在許多電影裡重複這樣的招式，也就不惹人嫌。

四個故事中，有兩對年輕人的愛情與劈腿。伍迪•艾倫不相信愛情，他相信的是人性，人性具有不確定性，像福樓拜說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準確需要是什麼。單純的人碰到自身經歷之外的趣味，便可能被吸引，稀里糊塗地劈了腿。從第一部作品到現在，他在電影中製造的劈腿和離婚案例，實在難以統計。離婚又如何，下一段可能才是能夠走向人生終點的真愛，老頭不盡然全是悲觀絕望，他也搞了很多團圓結局。

在倫敦拍的《遭遇陌生人》，可能因為倫敦糟糕的天氣，影片喜劇的殼子裡，瀰漫著一股悲觀情緒，結束時，片中人物的生活一團糟糕，充滿破裂的危險。本質上，伍迪•艾倫是一位悲觀主義者，他花了一輩子時間用喜劇來逃離悲觀情緒的困擾，諷刺、自嘲、嘮叨，用盡方式來疏散他的負面情緒。好在義大利有足夠的陽光，羅馬是座舒心的城市，《愛在羅馬》五五開，悲喜相交，調子是徹頭徹尾的喜劇。

一個搞殯儀業的義大利人，只在淋浴時能唱出天籟般的美妙歌劇，帶著淋浴噴頭進行巡演，他在台上邊淋浴邊歌唱，唱完台下響起熱烈掌聲。《美麗人生》的導演和主演羅伯托•貝尼尼，飾演了一個普通的義大利人，一天突然變成名人，媒體蜂擁而至，後來厭倦名人生活，再次回歸平民生活，又懷念起短暫的名人生涯，在大街上搔首弄姿卻無人搭理。伍迪•艾倫對名利和知識分子的戲謔毫不留情。這事他幹過多次，還拍過一部《名人百態》，調侃名人眾生相。

進入伍迪•艾倫的電影世界很容易，以前有段時間連著看，因為精彩，誘起貪婪的食慾，進食過多，以致消化不良，覺得他重複太多，讓人審美難免疲勞。現在跟著他的速度走，一年一部，更容易記住他的精彩和可愛的刻薄。在《愛在羅馬》中，他借一歌劇導演夫子自道，像多數人一樣懼怕死亡，靠工作抵抗老之將死的恐懼。無論他接受採訪時怎樣玩世不恭，怎麼隱藏自己，說他進入電影圈不過是為了女人和名利，他對電影的愛，都無法掩蓋。他逃離不了電影，有人記住了他的電影，他們一起在「伍迪·艾倫號」列車上，離開了羅馬，駛向下一站。

■《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