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港片中來，到港片中去

很少有Heist Movie（盜匪電影）不好看，這部《盜賊聯盟》也不例外。之前拍過《田禹治》《漢城大劫案》《老千》的崔東勛，他的作品當真是部部精彩。

所謂「盜匪電影」是一個門類，通常都講一幫人因為同一個目標聚在一起，努力去偷一件東西。電影的整個過程，就是極盡複雜地展示他們如何圓滿完成任務。對觀眾來說，在這個過程中必須得到高智商的快感，否則很難享受觀影的愉悅和成就感。

所以電影史上經典的盜匪電影，至少在場面和劇本上都是上上之作。遠有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騙中騙》（Sting），近有《十一羅漢》系列和令人瞠目結舌的《全面啟動》。這類電影想要拍得好，大卡司和大場面幾乎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只有一個大明星一般還不夠，群星薈萃、演技角力才叫真正過癮。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盜賊聯盟》都是一部教科書式的Heist Movie。這裡的「教科書」並非指此片品質上的完美典範，而是說它猶如教材一般在流水線上合理地組裝完成了一部盜匪電影，精確、節奏感極好、沒什麼瑕疵，是賞心悅目的娛樂片，像一記漂亮的全壘打。

而且在這個片子裡，還可以找到相當不錯的群戲。金允石一如既往地技壓全場、令人放心，在他左右是久未露面但風騷依舊的全智賢、秒殺宅男的性感師奶金惠秀，然後還有金牌丑角吳達洙、同樣久未露面的一流帥哥李政宰——最令中國觀眾驚喜的就是一票港島來客：大眼靚妹李心潔，全香港最上鏡的大叔任達華。另有一枚可怕的演技派小生申河均一頭一尾出沒，戲份寥寥，卻很搶鏡。

盜賊電影如果沒有群戲，絕對不好看。《騙中騙》里，羅伯特•雷德福聯手的是保羅•紐曼；《全面啟動》不光有小李，囧瑟夫一樣叫人過目難忘；《盜火線》就更不用說，德尼羅和帕西諾二位英雄萍水一握之外，誰能忘得了方基默怒火街頭的身姿呢。《盜賊聯盟》的品質之一，就在於以上提到的那些明星，在片子結束後觀眾還能一個個想起來他們是誰、做過什麼，甚至是各類精心打造的細節。這就是成功的群戲。

如何做到？有一個簡單的辦法，就是漫畫式速寫。賦予人物簡單鮮明的性格，再給他們最簡單的角色定位和任務分配，就像經典戰略遊戲《盟軍敢死隊》那樣。角色的任何一種行為動機，都從性格本身出發，絕無邏輯上的意外。雖然流於淺薄和片面，但對於一部盜匪電影來說是最保險的辦法——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麥可•曼那樣面面俱到、毫無紕漏。

金允石賣酷，全智賢賣腿，金惠秀賣胸，吳達洙賣賤，李政宰賣帥，任達華賣柔情，申河均賣傻：如果用一個詞來分別概括這部電影中的主要人物，大致如此。

《盜賊聯盟》動作場面不多。大多數時候撐起它的，是人物之間的戲劇性誤會和情感交流，這其中既有港式的俠義，又有韓片最擅長的插科打諢，這多多少少讓片子在高潮來臨前顯得略略拖沓沉悶。不過，這時你又會發現它和二十年前港片的一大相似之處：劇情薄弱處，是明星的個人魅力硬把觀眾摁在了椅子上。

大家都知道，在動作場面的氣勢及其背後的成本上，亞洲製造和好萊塢基本上是完全不能比的，所以當年港片以弱勝強的秘訣，幾乎都在於精巧的動作設計，小格局裡出大效果。在這一點上，《盜賊聯盟》吸收了黃金時代港產動作片的優點。

《不可能的任務4》里阿湯哥在全球最高的杜拜塔外牆上騰挪跳躍，這個《盜賊聯盟》自然玩不起，可是在高潮動作戲裡，金允石和殺手們在塞滿了空調掛機和陽台雜物的高樓外牆繫著安全繩玩命追逐，是不是也有點那個意思？至少也挺好看。高層天井內的亡命穿梭，筒子樓上下實戰感很強的捉迷藏，更是讓我想起徐克《順流逆流》里那些經典的追逐戲。

從這個意義上說，《盜賊聯盟》的好看，也可以說是錄像廳時代觀影快感的逆襲吧。和經典的Heist Movie一比，它是那麼地簡陋和寒酸，但想想當年的《衝鋒隊之怒火街頭》，不也一樣看得津津有味、至今還經得起一再懷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