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素搭出不老的臉

幾個月前，聽說迪士尼將推出一部以街機人物為主角的作品，我的心往下一沉。復古元素是時下許多票房炸彈的助燃劑，但它並非無往不利的靈丹妙藥，《敢死隊》可以堂而皇之的照搬80年代動作片，即使觀眾從未經歷過那個年代，依然能看的有滋有味，因為密集的子彈、轟天的爆炸是刺激感官的永恆存在。但編織一堆街機角色的故事，就是個聽上去挺危險的商業策略，尤其是對大洋彼岸的咱們來說。

且不說那個年代有多少乖乖仔和眼鏡宅從沒踏進過遊戲廳大門，退一步說即使人人都經受過街機文化洗禮，東西方的文化差異，造成老美心底的經典可能是我國影迷眼中的冷門貨，再退一步說，如今十七八歲到二十出頭的觀影主力軍，有幾個記得、甚至玩過那些年代久遠的遊戲呢（破壞王都三十「高齡」了）。筆者在影院就深有感受，「壞人互助會」那一堆老兄排排坐時，影院裡的90後甚至80後都在為他們的身份交頭接耳，卻沒一人答得上來。刺蝟索尼克「客串」出現時，滿場無動於衷，只有一個小孩在後排高喊：「索尼克競速！」——那是被CG化的新遊戲了。

不過事實證明，筆者真是杞人憂天，迪士尼的高管們當然比我深謀遠慮的多。本片並不全然是剝削懷舊情結的復古之作，開場時街機螢幕上粗糙的象素畫面、被3D化光滑處理後依然殘留僵硬動作的小人、散發著賽博空間味道的電子配樂，都讓人隱約記起那個銅板和青春共同揮灑的歲月，但影片對時光的追溯就此打住，讓諸多的熟面孔迅速亮相之後，過渡到一場高逼真的科幻主視角射擊遊戲，隨後又飛入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萌之夢幻家園，那是兩款分別能撥動少年男女心弦的超時髦遊戲，足以使連街機按鈕都沒摸過的年輕觀眾們歡呼雀躍。這兩款虛構遊戲將在影片上映後推出，也可看出遊戲商家的精明頭腦。

影片有將近一半故事發生在一款名為「甜蜜衝刺」的糖果競速遊戲中，人們常用「孩子闖進了糖果店」來形容那些色彩繽紛的兒童片，但本片的美術成就令人嘆為觀止，上述誇張修辭反而相形見絀。查理的巧克力工廠，從天而降的美食，都曾用畫面刺激我們的味覺，可在凝聚了非凡想像力的「甜蜜衝刺」前，它們全得甘拜下風。此處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是製作精美的甜食，那DIY賽車更是叫人看得食指大動。每當你理所當然的認為美工師們已經足夠敬業，他們總能猛地端出新的花樣，給你的眼球撒上更多顏料，讓你的味蕾越發蠢蠢欲動。筆者建議，若能在影廳散場口販賣糖果，銷量一定不俗。片中指名道姓的唸出了多種食品的名字，但不像《變形金剛3》裡的某奶，非但不讓人反感，反而引來會心一笑，這大概是最貼合劇情的軟廣告了。

秉承迪士尼寓教於樂的傳統，本片在插科打諢與有驚無險共存的冒險外，依然向小朋友和成年人們傳達簡單美好的價值觀。破壞王為了一個獎牌費盡周折，卻不知這與一心追求的尊敬、榮耀和成就感並不能畫上等號，甚至一度「走火入魔」，為了這個虛物而對真正寶貴的東西——女孩「你是我的英雄」獎章視而不見。他痛下狠心砸碎汽車一幕十分令人動容，雖然我們知道他的醒悟只是個時間問題，仍不由自主為他的糊塗痛心疾首。

影片的勵志集中體現在新老遊戲的碰撞火花中，兩位日薄西山的三十歲「老」哥們勇闖新世界，一位扮演知心大叔和救世主，成為蘿莉心中的超級偶像，另一位以百般毆打永不失色的俊俏臉龐，如願以償追到了「高解析度」的女神，而他們藉助的，僅僅是復古的不能再復古的技能。只需一雙無堅不摧的拳頭，或一把使萬物滿血復活的錘子，就能重新成為新生代眼中的酷哥，一如老遊戲終能重聚人氣，煥發新的活力。給老角色新的舞台，這是懷舊的最高境界。經典不死，它們只是偶爾沉寂。

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