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會好嗎？——一場自殺引發的胡思亂想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剛好出國半年整。這期間曾經無數次去過電影院，可是每次都難以碰到心儀的電影，所以雖然去過很多次，但至今只看過一部泰國電影：《yes or no 2》。每當國內又被哪部電影引燃沸點鬧得沸沸揚揚時，我總是因為沒能先睹為快而沒有發言權難以進入話題圈。所以最近當乃們每天都在少年屁的時候，我也只能做個默默的羨慕者+旁觀者，然後看看乃們早就在幾個月前就不願再提及的老電影《搜索》。看之前沒看電影簡介，看完後也懶得去翻任何電影評論，剛好夾雜著最近的一些胡思亂想，藉著看完電影的機會，好好發洩發洩。

電影裡面，除了王珞丹飾演的楊佳琪以外，似乎每個人都是「悲劇」和「不幸福」的代名詞。王學刑飾演的沈流舒視「成功」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看似功成名就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可是卻將商場上的一套搬到家裡去，視老婆為自己的競爭對手，就連他信任有加的秘書都沒能把他當成可以信賴的朋友，可悲！陳紅飾演的莫小俞更悲哀更弱智，整個一被消費社會徹底洗腦的「單向度的人」，還弱智腦殘到給電視台打電話，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老公給自己戴了「綠帽子」，況且還是莫須有的。姚晨飾演的新聞人最開始還主張「我們的工作是要記錄生活中的真實，努力還原事實真相」，儼然一副正派新聞人的模樣，可是後來則完全憑藉個人情緒，在難以保證事實真相的情況下，添油加醋，將本來屁大的一點小事搞到街知巷聞，最後居然逼死當事人。在愛情上則更為悲哀，給男友做了三年三明治早餐，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卻還是沒能讓愛的人愛上她，到最後，居然連一個死人都比不上。趙又廷飾演的楊守誠，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倒霉鬼的模樣，一出場就丟了工作，撿到個便宜，給人家當幾天保鏢，就可以有幾萬塊入帳，可居然愛上了自己的老闆，到最後又失去愛人。
　　　
高圓圓飾演的葉藍秋簡直就是宇宙無敵最衰神，絕對沒有之一。身患絕症，身邊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訴苦，只能獨自品嚐苦果。在公交上因為意外不給老人讓座，還被炒成新聞熱點，又因為被莫名貼上「小三」的標籤，結果被所有的網民戲謔謾罵唾棄。無所不能的媒體找到其中學教師，以前一直以其為傲的老教師，現在也談「葉藍秋」色變，巴不得馬上和這個人劃分界限。一個年近30的女人，你可以沒有男朋友，但是這個時候，你如果活到沒有一個可以訴苦沒有一個可以為你挺身而出說兩句公道話的朋友，那你的人生真的有夠失敗的！08年汶川地震時因「范跑跑事件」出名的范美忠，被全國人民謾罵，可人家上一虎一席談節目時，都還有挺他到底的兄弟朋友。可我們的葉小姐，居然連肯給她100萬對她信任有加的老闆都有所隱瞞，被人家老婆撞見了誤會了也不好好解釋清楚。我真的是奇了怪了，你是得了性病梅毒還是愛滋嗎？得了癌症是那麼羞於說出口的事嗎？解釋一下會出人命嗎？結果還真出了人命。臨死前遺言裡一句「楊守誠，我愛你」，也看得我是沒蛋也疼。我都不知道她看上這個男人什麼了？一個就因為陪你過了最後幾天日子連他所有的習性過往都不清楚並且還有女友的男人你會說愛嗎？一個當你被所有人圍觀謾罵卻不敢與你並肩站立的懦弱男人你會說愛嗎？一個怕自己的女友生氣差點放棄最後和你待一起的機會的男人你會說愛嗎？如果這都能算愛的話，我還真的相信愛情了。故事最後，我本以為找到真愛的葉小姐會因為愛情的偉大力量而積極參加治療，可是人家硬是要華麗麗的縱身一躍。說實話，我都不知道她這究竟算是被網路暴力給逼死的，還是自己早在得知身患癌症之後就一門心思想尋死。好在女豬的香消玉殞，不僅讓劇中所有的人都開始反思反省，還讓世間又多了一個痴心漢。不過同樣莫名其妙愛上女豬的男豬，最後卻只能對著舊照片和舊視訊睹物思人。幸運的是，男女豬腳在戲中做不成歡喜鴛鴦，在戲外人家倒可以狠狠愛一把。
　　　
昨晚看此片時，總覺得導演時而想讓受眾對「媒體審判」和「網民狂歡」引發思考，又想讓觀眾對「人肉搜索」和「網路暴力」進行思辨。片中還時不時穿插一兩段自以為高超明智的「反奸橋段」，可怎麼看怎麼蹩腳可笑，就像看小孩玩過家家。初看時，我以為是人文倫理片，後又誤認為是懸疑片。末了，在影片快要結束時，艾瑪，居然是愛情片！咱們的大導演什麼都想表達，可就是不知道到底想要表達啥，搞得我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認知理解能力了！並且看這部電影時，我腦海里還同樣有兩部電影在不停穿插著閃回。一部是顧長衛的《最愛》，另一部是蓋里奇的《偷拐搶騙》。
　　　
今天，當我已經從看完此片的觸動中走出來，慢慢冷靜下來時，又開始想要為陳大導演大唱讚歌了。因為目前中國有關「人肉搜索」題材的影視作品真的太少了，但是它當真已經發展成為一個較嚴重的社會現象，甚至可以稱得上社會問題了。
　　　
早在電視媒體還佔領統治地位的30多年前，就有先知對於電視媒體塑造的擬態壞境以及電視媒體受眾提出了批判和質疑，較出名的代表影片是《電視颱風雲》和《富貴逼人來》。我是在兩年前的影視鑑賞課上看完的這兩部電影，看完之後，已經不能用「醍醐灌頂」來形容我當時受到的震撼。30多年前出現的社會現象到現在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並且依託新技術的平台，受眾的主體性不斷增強，隨之產生的社會問題也層出不窮。上半年英國推出的三集迷你小短劇《黑鏡子》，就對當今社會的新技術新媒體和消費主義給予了極力的諷刺和批判。同一時間在網路上被熱傳的另一部30分鐘短片《kony》，其藉助SNS平台的短時間傳播威力，也讓所有媒體人不寒而慄。從來沒有哪個時代像現在這樣，對於提高受眾的媒介素養提出了如此高的呼籲。
　　　
人肉搜索和網路暴力不是近幾年才有的熱點新聞，前幾年的「銅須門事件」和「虐貓事件」，「08地震遼寧女孩辱罵災區人民事件」，「武大倆母女身著日本和服賞櫻花事件」還有「70碼事件」，幾乎每年都會冒出一兩件網路視點事件供網民來發洩調侃。每當具有看點的某事件浮出水面時，眾網民立馬摩肩接踵、趨之若鶩、心甘情願地往裡面跳往裡面鑽，想要探個究竟唯恐落於人後，他們對他人的事情品頭論足，對社會的發展憂心忡忡，一副全知者的姿態借古說今。可是當事件的熱度逐漸褪去時，眾網友又立馬可以在資訊的洪流中做鳥獸狀紛紛散去，他們遺忘事情的速度快的驚人……咱們的網民和媒體不僅具有迅速聚焦熱點事件的本領，同時遺忘事件的本領也是驚人的強大。葉藍秋若當真是被「人肉搜索」給逼死，那當真太不值了。她以為她是天后王菲，即便千百年不出唱片，隨便帶女兒上街的街拍都能成為新聞頭條麼！等她的事件價值被媒體消費完之後，自然會有新的新聞事件取而代之，到時候，誰還會真正記得你這個「墨鏡姐」。
　　　
八歲女童在公交車上衝年過七旬的老人大吼，結果遭來車上另一中年婦女的耳光。初看這條新聞時，直叫人大呼過癮：打得好！可是細細品來，卻又不是那麼回事。這個小孩從倫理道德上確實犯了錯，可是被扇耳光確實有點冤，估計還會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暴力制服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因為暴力只能帶來傷害和仇恨。在這裡，中年婦女的邏輯是「你做了錯事，所以我有權制裁你」。這和網路上眾多網民隨意戲謔謾罵他人的心態並無二致。「一旦你的做法和我的世界觀出現了偏差，我就有權批判指責你。」我們可以在毫無社會壓力和道德約束的情況下，隨意判斷指責他人。但是有多少人在批判他人的同時，可以真正做到問心無愧？這點，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從來沒有哪個時代像我們現在這樣，出現過這麼多的道德聖人。葉藍秋在公車上不給老人讓座，這種現象難道不是每天都有嗎？況且比這嚴重千倍萬倍的社會事件比比皆是。「這麼點破事，居然還成了新聞」並且，陳導顯然不是很清楚當今的傳媒環境，因為現在的熱點事件大多遵循「在新媒體湧現出來——傳統媒體逐漸跟進報導」的模式，而這裡，一個小小的電視新聞居然引發了網上的議論狂潮，我只能感嘆這個電視台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我最喜歡的傳播學者中野收曾提出過「容器人」這個概念，他指出在大眾媒體特別是以電視為主的媒介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一代，其內心世界就像一個「罐狀」的容器，他們只願意沉迷於媒介中而拒絕把自身的內心世界告知他人，也不願意了解他人真實的內心世界，他把這些人稱為「容器人」。每每想到這個概念，我都忍不住拍案叫絕！而在新媒體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不僅兼顧了早期「容器人」的特質，並且還兼具了其他獨有特性。隨著各自使用媒介的手段和方式不同，最後塑造出來的個人以及對社會造成的影響也大不相同。
　　　
閭丘露薇在其書《利比亞戰地日記》中說到，隨著利比亞政府逐漸開放本國與西方國家的聯繫，並且放寬本國民眾對外界接觸的限制，特別是隨著網路在民眾之間的普及率逐漸增加，利比亞民眾憑藉先進的媒介手段接觸到了另一個不同於以往自己認知的世界，原先受卡扎菲所屬新聞集團塑造的擬態環境受到了部份民眾的質疑，並且最終成為促使戰爭爆發的導火線之一。
　　　
網路的力量自是不證自明！可是，電視媒體培養出了一代靠著沙發吃馬鈴薯片看電視的「容器人」，網路媒體也培養出了一批不假思索、疲于思考的「消極滑鼠手」。他們利用網路搜集資訊，傳播資訊，沉溺在海量資訊中不得自拔，最終成為資訊的奴隸，只懂一股勁地接收資訊，但是卻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質疑。網路可以滋生一代具有反叛意識和菁英意識的「積極滑鼠手」，如利比亞政府下正確使用網路的網民。但也可以培養出一代不具思辨能力的「消極滑鼠手」。他們時而對著電腦欣喜若狂，時而又因為網路上的負面資訊沮喪得垂頭喪氣，他們的情緒全然受網上的議程所牽制。資訊是海量無限的，而人的注意力卻是有限的，真有那麼多資訊需要被知道被注意嗎？大多數人只懂一個勁地做資訊的主人，但卻殊不知，在潛移默化中其已經被資訊所綁架。看看新浪部落格上一個勁轉發海量資訊的博主就能略知一二，他們看似涉獵廣泛，任何話題都涉足，任何學科都關注，任由網路情緒牽動著自己的心情。但是看看他們的部落格數量和部落格質量，就不由得讓人震驚和不寒而慄：只顧轉發他人見解，何來自己思考的原則？無時無刻不在織圍脖，何來自己獨立思考的時間？當使用網路成為了每日的生活流程，當使用工具成為了使用目的，人則將會越來越受制於他們使用的傳播工具本身，越來越失去作為完整社會人的獨立性。在這一過程其中，理性死了，思辨精神死了。
　　　
電影裡，網民任由陳若曦等電視人設置的議程牽動情緒，在根本無法確保資訊真實的情況下，用盡各種難聽下作的語言，只管自己一時傾吐發洩痛快，哪管當事人死活。小月月事件發生時，還有人專門成立「拜月神教」，我只覺諷刺。電影裡，也有人專門建立部落格來謾罵葉藍秋。我長期以來一直疑惑不解的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有這麼多閑暇時間去做一些跟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事情呢？我摔了很多跟頭才明白的道理是，說到底，這個世界上只有三件事：上帝的事，你的事，我的事。上帝的事上帝自己管，你的事你自己管，我的事不歸你管。很多時候，我們煩惱的緣由就是喜歡不自覺地去過問去探究去比較去指點他人的事情，而不去深究去檢討去糾正自己的事情，這樣，落差、憤怒、嫉妒、羨慕、狂躁、不滿就自然隨之而來。當每個人都多花點時間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少管點他人的事情時，相信才不會出現那麼多根本構不成問題的問題。
　　　
影片結尾，葉藍秋選擇了「與其在恐懼中等待死亡，不如直接面對」。看著她躺在停屍房裡，一臉平靜、安詳，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惶恐和不安，她終於解脫了，雖然方式比較殘忍、比較極端。看到那一幕，我突然好想知道，當初虐貓事件的女主，當初在汶川大地震因為網路中斷無法玩遊戲而大罵災區的遼寧女孩，當初穿著日本和服在武大校園賞櫻花被罵的那一對母女，當初70碼事件的男主角.....他們，都還好嗎？

最後用李BB的歌名來作為文章的結尾吧：這個世界會好嗎？
　　　

我不得而知！
　　　
　　　
　　　
　　　
The end！
　　　
　　　
　　　
　　　
李小壕
於 2012年11月30日 晚11點3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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