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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L'amant

情人/

6.8 / 23,702人    115分鐘 | USA:103分鐘 (R-rated version)

導演: 尚傑克‧安諾
編劇: 尚傑克‧安諾 瑪格麗特‧莒哈絲
演員: 珍瑪奇 梁家輝 Frederique Mein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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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力果

2012-12-04 02:36:50

迷戀是一種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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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與這些人一起,只和他們一起停留在故事裡。

生性懦弱但被簡深愛著的小哥哥保羅,吸毒成癮且橫行霸道的大哥,終生袒護她長子的母親,還有,中國北方的情人。通篇都是一個女子的自說自語。自戀而又繁盛華麗的文字,浩蕩的回憶。

第一次知道杜拉斯是在安妮的文字中,這個特立獨行的女子。她這樣形容:文字在杜拉斯的筆下,自由飄忽。她可以隨意地變換人稱,變換敘述的時間順序。相同的是一種絕望的張力,始終緊緊地繃在那裡。無法鬆懈的陰鬱和悲涼。她一生被酗酒和情慾所困。

《情人》是法國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真實的自傳性作品,描寫貧窮的法國白人少女與富有的中國少爺之間深沉而無望的愛情。她如此迷戀這個故事,反覆書寫,《抵擋太平洋的堤壩》《情人》《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但故事裡的中國情人甚至沒有一個名字。杜拉斯在寫作《情人》時,已是七十高齡。

電影的開端,鏡頭一一掃過白髮,檯燈,書籍,鋼筆寫字的手戴著兩枚戒指,佈滿菸頭的菸灰缸,有濃重黑眼圈的美麗少女照片。音樂彷彿到了時光的盡頭,有年月深重的窒息感,讓人沉淪。杜拉斯的筆不停的書寫,一個聲音響起:很年輕時,我已感到很消極……我雖才18歲,但已經很衰老。

湄公河,低而厚的雲層。那是存在於杜拉斯記憶裡的河流。它渾濁、美麗、壯觀而又洶湧澎湃。你看,她出來了。

15歲半的法國少女簡從家裡趕回西貢的學校,途中要搭乘渡輪經過湄公河。她倚在欄杆上,穿著舊的真絲連身裙和鑲嵌廉價亮片與污泥、尖頭嚴重磨損的高跟鞋,戴著男式氈帽,梳印第安人的麻花辮,塗著口紅。貧窮。一隻腳踏在舷欄上,眺望遠方。眼睛放肆而明亮。正乘坐渡輪橫渡湄公河。中國男人慢慢朝她走來,膽怯,小心翼翼。他給她遞過一支香菸。他的手在顫抖。他一直都是羸弱膽怯的。他告訴她,他家在河的彼岸,有露台的大屋。他說他是中國人。他那天剛從法國考察業務回來,橫渡湄公河,前往西貢。

她生活在一個支離破碎,怪異扭曲的家庭中。淳樸、剛強卻被世人欺騙,溺愛大兒子直至去世的母親;殘暴醜陋、乖戾好賭的大哥;善良向上卻在盛年死去的小哥哥。

她坐進他的黑色轎車。汽車經過河流,田野,樹林,喧鬧人群,悶熱的空氣。屬於這個沒有四季的地方的燥熱的天氣。她的眼神,瞟過他的汽車,和他手指上巨大的黃金戒指。這一刻結局便已註定好的,無望而哀傷。

他帶她到高級餐館,她狼吞虎嚥。他和她說著很多關於他家族的事情,說他的無力與絕望。他說,我知道你不會愛我。是的,他從來都是如此的軟弱無力。他們在嘈雜悶熱的公館無力地纏綿,說話。她聞到了絲綢,皮膚,茶和鴉片的氣味。她說,我喜歡現在有錢的你。他說,日後你會記得這個下午,即使你忘記了我的長相,我的名字。她告訴他日後想要當作家,寫書,寫小說,關於她的哥哥,寫如何殺他,如何令他在痛苦中死亡,關於她如何拯救保羅,關於母親的哀愁。

那個畸形的家終於知道她和一個有錢的中國男人在一起。他們貧窮,但身為白人又使他們高傲,深重的種族歧視使他們一邊輕視、嘲笑著這個富裕的中國少爺,一邊理所當然地享用著他所提供的一切。他們以為她是為了錢和他在一起的,她不能愛上他。他顯得精疲力盡,感受到了那隱藏著的羞愧。大哥對母親說,你的女兒就是一個妓女。她家裡人瞧不起她的中國情人,反對他,卻也預設他。母親收了中國男人的錢,然後向校長提出准許她女兒在晚間出外活動的要求。在長達一年半的時間裡,他們得以不斷地見面幽會。

在學校沒人願意和簡交談。她是中國少爺的情婦。他不能忍受離開她的痛苦。他把那枚黃金戒指送給她,最終迎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中國姑娘。他對她說,跟著我說,你來找我,是為了錢。她說,我來找你,是為了錢。他們一起來到她母親當初買的那塊地上,看著遠方,日落西山。兩人相對無語,彷彿看到了他們愛情的盡頭。她知道,日後她會寫作,會寫母親如何被產地經紀毀了一生,如何被政府強搶金錢。她在茫茫的沙漠中,見到了自己的將來。

他吸食鴉片。他說除了這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她在喜慶的人群里看他迎娶家裡人為他安排的新娘。兩人相互對望了一眼。從此再無交集。雨夜她在公館等候她的情人。她給房間裡的植物耐心地澆水,分明聽見嬰兒的啼哭。最終他沒有出現。她穿著黑色的雨衣,獨自走在夜晚的街頭,坐上人力黃包車,一臉落寂哀傷。

法國少女在回法國的輪船上,看見中國男人的汽車停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悄無聲息。她凝視著,汽車看不見了,港口消失了。然後,陸地也消失了。她在輪船的甲板上聽到了華爾茲舞曲。女孩開始痛哭,她想起了那丟失的愛情。她閉上眼睛。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她的眼淚,就是這場愛情顯現的最好證明。

杜拉斯曾說,迷戀是一種吞噬。她寫著人們的精神殘疾,軟弱與恐懼,一遍又一遍地書寫。每個人的生活都不是完美的,都充滿絕望。她最愛的小哥哥保羅,終生都生活在對他橫行霸道的大哥恐懼中,並早早過世。印象深刻的鏡頭是保羅被大哥欺負後獨自躲進叢林,抬頭觀看雨中的植物,認真而執著。簡去找他,說你別怕皮雅,別怕任何事,永不言懼。她的中國情人,她在文字中有意反覆強調了她的中國情人的弱,無論是身體的,還是精神上的。他掙脫不了幾千年封建禮教的羈絆,失去家裡的財產便無法獨活,不得不尊從父母之命,與一位門當戶對的中國姑娘結婚了。還有她的母親,深深溺愛著殘暴醜陋、乖戾好賭的大哥,她感到罪惡,但又無可奈何。母親花掉自己的全部集蓄在柬埔寨的貢布省買了一塊海邊的土地。後來才知這塊土地每年都要被海水淹沒六個月,根本無法耕種,直至破產。

他們最初在湄公河上的相遇,不是為了愛情,至少在最初,兩人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那麼多年過去了,經過漫長的時光磨洗,最終記得的都是對方的好,人們回憶得起來的,都是因為內心願意記住的。杜拉斯用盛大的文字,編織起來的一場盛大的愛情,故事的發生,開始於漫不經心的青春。我陷入她編織的網中,不可自拔。

她在召噢,來,跟我來,一起到故事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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