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3 20:28:55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像一場夢,新娘身穿白色的婚紗,從教堂走出,驚飛的鴿子,朦朧的晨霧,她轉過頭的笑容,美艷不可方物,美得讓人窒息。
影片開始,老舊暗紅色的箱子在傳送帶上緩慢前行,若有若無的配樂,讓人聯想起屍體肢解物一類,還以為這是一個因愛生恨的故事。這箱子裡裝的不是別物,正是男主人公卡洛。這故事也確實是因愛生恨,然而這恨似乎是更濃烈的愛。鏡頭一轉,卡洛收到妻子離婚的傳票要去法院,他是軟弱不自信的,在法院門口猶豫躊躇了一會兒,用撇腳的法語向門口的守衛確認了一遍,才急匆匆邁向法庭。臺階上棲息了一大群鴿子,他是欣喜的,可能想到了婚禮那天的鴿子,然而一坨從天而降的鳥屎又打醒他——在這個故事裡,美夢註定不能長久。法庭上法官問離婚的原因,妻子坦言道:「他不行。」他無力的辯解說只有在巴黎他才性無能——在巴黎的法院裡,作為一個波蘭人,他的陳詞似乎得不到重視,於是他大聲質問「平等何在?」,影片的主旨第一次出現,借卡洛之口表達,只有兩個字——平等。
簡單的理解「平等」,在他們的愛情里,多米洛克遭遇了肉體的不平等,而卡洛遭遇的則是精神上的不平等。最終他們還是離婚了,身無分文的卡洛在地鐵站里,遇見了另一個波蘭人麥克,把他裝進箱子裡,帶回了波蘭。其中一個小插曲,是卡洛指給麥克看多米洛克的窗戶時,卻映出了多米洛克和另一個人交歡的陰影。氣急敗壞的卡洛馬上打給了多米洛克,卻聽到她一聲接一聲的呻吟,他只能聽著,儘管氣的發抖心痛不已,卻還是說了唯一一句順溜的法語:「多米洛克,我愛你。」接著掛斷電話,拿著餘額兩法郎,跟著麥克回到了波蘭。途中他被一夥人當做行李偷走,發現沒錢可拿時將他痛扁了一頓後揚長而去。在白雪皚皚的山上,他抬起頭望著遠方一大群飛起的鳥,抱著象徵多米洛克的石膏像,第一句話就是「我回家了。」此時背景音樂響起,給我的感覺就是冷,冷冰冰的雪,冷冰冰的石膏像,冷冰冰的小提琴聲。這似乎讓人感覺絕望,但對於卡洛來說,回到家就是他的重生。
靠著勤勞和一次投機取巧,卡洛很快發了大財。影片一直講述他忙忙碌碌,卻隻字未提他賺錢的目的何在。我想他最初只是想多賺點錢回巴黎去找多米洛克,因為他在晚上學習法語,還細心的把那個破碎的石膏像一片片粘好,甚至在一個情不自禁的夜晚親吻了它。然而有一個深夜他從夢中哭泣著叫著多米洛克的名字醒來,打電話給她時,她不發一言,很快掛斷了電話。從那一刻起卡洛改變了計劃。他仍然忙著賺到足夠的錢,寫下了將全部財產全部留給多米洛克的遺囑,然後讓麥克,那個帶他回來的波蘭人替他籌劃了一場假死的葬禮,他就遠遠的站在墓碑旁的森林裡,用望遠鏡看著多米洛克的眼淚。晚上等多米洛克回到賓館房間,赫然發現上午他已死的丈夫正在床上等他。兩人無盡纏綿的做愛,多米洛克高聲呻吟,螢幕逐漸變黑,隨著最後一剎那多米洛克到達頂峰時的叫喊螢幕已然全白。卡洛終於恢復了性能力,終於戰勝了肉體上的不平等。天亮了,卡洛再看一眼深愛的妻子,悄悄離開了。警察闖入,以涉嫌謀殺帶走了多米洛克。最後一個鏡頭,是卡洛站在精神病院樓下,用望遠鏡看著被束之高閣的多米洛克,多米洛克用手語說著「等我離開這兒,我們再來一次。」放下望遠鏡卡洛早已是淚流滿面,他的眼裡有愧疚有不捨,更多的是愛。我相信這一刻他們已然原諒對方,經歷了這些種種卡洛才發現原來他對妻子的愛早已深入骨髓。他們的愛最後已經平等了嗎?沒有答案。可能平等也僅僅只是愛的一個方面吧。卡洛用這種方式留下了多米洛克,是因為他深愛妻子,也深愛著他的國家。從此他的兩個最愛都留在他身邊了。
影片有很多引人深思的地方,比如麥克,卡洛的朋友,家境富裕穿著體面,卻一心想死,卻必須是他殺;若不是卡洛開了空槍讓他明白生之可貴,可能還是一心想死;而卡洛學習法語的晚上,收音機里教的幾個法語單詞是「想念、離開」;還有那枚兩法郎的硬幣,最初那伙匪徒想搶走,軟弱的卡洛奮起還擊;在多米洛克掛斷他電話的晚上,他在湖邊想把硬幣扔了,卻牢牢粘在了手上。最後假死的葬禮上,他將那兩法郎扔進了棺材。這一切都與這個愛情故事形成或明或暗的對比,最後即使卡洛扔掉了硬幣,卻沒能扔掉對妻子的一往情深。
多米洛克穿著婚紗走出教堂出現了兩次,第一次在他們決裂之時,多米洛克只是回頭一笑;而在他們做完愛後,又出現這個場景,多米洛克再次回頭,等待她的是卡洛的吻,一對新人幸福的笑容。影片之名「白」代表了平等,然而這並不是一個平等的故事,在愛里本來就沒有平等可言。故事基調為白,白雪,白色的鴿子,白色的婚紗,主人公蒼白的臉,還有凜冽的風聲和小提琴聲…這是一個熱烈又冰冷的愛情故事,這場愛情里沒有輸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