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與色鬼

我得說，儘管HBO拍了一部對希區柯克沒有絲毫敬意的電視電影，然而這大抵才是所謂的「真實」。儘管托比•瓊斯的希區柯克扮相非常糟糕，然而無可否認，西耶娜•米勒塑造的蒂比•海德莉惟妙惟肖，甚至在保持她原有魅力的基礎上更添了一層堅韌的光輝，這才是那個在與希區柯克決裂之後將所有責任都主動攬上身的海德莉，其中是非曲折也許已無法判斷，然而單憑她拍攝《鳥》時的全力以赴，從抑鬱中重生的傳奇故事，足矣證明此女的強悍。
所以我一點兒也不奇怪《金髮繆斯》將希區柯克妝點成一個自卑、自負，甚至有點兒自私的色鬼。沒有一個天才電影人不會對他欽點的女演員沒有性慾，多數時候他們的所謂「靈感」其實就是色心，希區柯克家中的糟糠妻自然無法與格蕾絲•凱莉、瓊•芳登之類的天生尤物媲美。也許希區柯克迷們看到這個作品會憤怒，認為此片嚴重醜化了他，這樣偉大的導演，如此出色的傳世之作，居然把這些都踩在腳底，而著重把他刻畫成一個窮凶極惡、睚眥必報，內心有隻惡魔在蠢蠢欲動的死胖子？！可是你若換個層面去想就一點也不會奇怪，電影人也好，作家和畫家也罷，但凡靠創作為生的人都需要繆斯相助，那是他們意淫的源泉，他們為一親芳澤而不惜一切，所以片中的希區柯克向金髮繆斯提出性要求，光明正大，毫不愧疚。
這是真實的藝術家，他們從不是聖人，甚至比平凡人還要不講道理一些，希區柯克因垂涎海德莉而邀她拍攝了《鳥》，他因她拒絕親吻便耿耿於懷，在拍攝最殘酷的群鳥攻擊戲時可以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被碎玻璃扎花面孔，抑或讓她在險些被啄瞎眼睛的情況下拍了五天戲，他為她炮製地獄，又將她捧上名與利的天堂，她是他踏破鐵鞋覓到的「肉靈芝」，怎能輕易讓她從他手裡跑掉？事實上，我有點兒不太相信海德莉在出演《鳥》期間沒有與希區柯克發生過性關係，一個離婚的單身女性，如此渴望一夜成名，可以為自己添置皮草和香水，她怎能無視這個胖子的誘惑？他哪怕只是暗示她，她便難以招架，那個時候她只能完全聽他的話。
但在接下來拍《艷賊》的時候，我認為情節描述要切合實際得多。海德莉紅了，她是明星，終於有權力拒絕大導演，哪怕對方是希區柯克。在那個時候，她才能理直氣壯地掛斷恩人的電話，罵他「肥豬」，在他的糾纏里如坐針氈，甚至去求助於演對手戲的男演員西恩•康納利。然而她妝容永遠精緻，眼神永遠明亮，直視前方，用最呆滯的表演完成任務。片子最後部份，是《艷賊》拍最後那場戲，希區柯克讓海德莉穿上古板的套裝，戴上黑色假髮，打扮成一個陌生人，再慢慢走向遠方；戲一結束，海德莉便迫不及待地扯下發套，為總算能脫離這老色鬼的掌控喜極而泣，希區柯克悵然地望住她的背影，喊了「CULT」。
那個時候，蒂比•海德莉根本不知道此後她拍的每部戲都再也沒人會記得，她之所以能名垂影史，只因曾活在一個色鬼的膠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