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的曝光

懸疑大師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生於1899年，卒於1980年，按人們通常紀念的習慣，今年並不是契合某個整數的特殊年份，卻連著出現了兩部關於他的傳記片。一部是由安東尼•霍普金斯主演的《希區柯克》，另一部就是這部由BBC與HBO共同製作的《金髮繆斯》。這可能只是巧合，好萊塢一向熱衷名人故事，題材枯竭使他們不斷探向圈內人的唏噓往事。剛染指瑪麗蓮•夢露，現在又拿大師開刀，且毫不手軟。

《金髮繆斯》是關於希區柯克和蒂比•海德莉的恩怨糾紛，蒂比曾主演了希區柯克的兩部電影：《群鳥》和《艷賊》。蒂比成為希區柯克的繆斯之前，只是一位平面模特，經大師妙手指點，一躍升為大明星。蒂比的職業生涯至今仍在繼續，但她與希區柯克不歡而散之後，幾乎沒有留下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像是被希區柯克下了詛咒，蒂比最炫目的作品，多年以後還是那部讓她經歷百般磨難的《群鳥》。

希區柯克偏愛金髮女郎，瓊•芳登、英格麗•褒曼、格蕾絲•凱利，無一例外。蒂比集性感與優雅、堅強與脆弱為一身，希區柯克這樣讚譽她，說有了她，還需要格蕾絲•凱利做什麼呢。一位極具巨星潛質的美麗女人，一位聲名赫赫的大導演，這種童話般的美妙結合，卻沒法抵向童話結局。女演員，男導演，演藝圈盛行的潛規則，在希區柯克這裡，並無二致。

從一開始，這種糟糕的結局就註定會上演。他迷戀金髮女郎，她又那般完美；他是權力在握的大導，她是初出茅廬的演員。希區柯克處於控制位置，但蒂比沒讓關係發展為隱性的被動交易，她拒絕了他，讓他們的合作走向終結。《金髮繆斯》看起來過於偏向蒂比，她的選擇符合社會道德對女性的理想要求，她是被同情的對象；希區柯克則是個控制欲極強的色鬼，他厭惡自己的相貌，又對自己的慾望難以自控，數次遭拒還不死心，雖擁有盛名，但在現實中仍是個小丑。

影片的真實度有多少呢？那些令人難以想像的醜陋情節是否都曾真實存在過？影片的大膽甚至會觸犯希區柯克的影迷，一位影史大師的不堪往事，難免會破壞他在職業領域內的偉岸形象。聯繫一下現實，各種領域的潛規則已成常態，沒有藝術枝葉的修飾，那些關係似乎更髒一點。去掉藝術的偽飾，所有的潛規則都是一樣的面目。藝術從來就和品德沒多大關聯，常人身上的惡，多屈從於社會道德的壓制，握有權力的大師，他身上的惡，更易不加控制地釋放出來。

《金髮繆斯》不能說是對希區柯克的控訴，但將他的人性之惡，毫不留情地曝了一次光。希區柯克可以操控他的電影，但沒法操控和他的繆斯的關係，這場錯誤的迷戀或說愛，終是狼狽收場。從另一角度看，《金髮繆斯》不全是揭露他的惡，對希區柯克的自卑和自我厭惡大膽而細緻的描述，其實也是對他的同情。

■《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