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飛刀

為什麼張徹的武俠片不讓男的穿齊全衣服，這實在是個疑問。我敢說，女性觀眾不喜歡這調調。我只覺得恐怖。像王德威那些文化人，好不容易在海外看場武俠片，硬是被嚇到了，除了痛批盤腸大戰的恐怖血腥，總會拿另一位導演胡金銓跟他比，人多有精神內涵，《空山靈雨》《大輪迴》，光聽名字都比《大決鬥》《死角》之類的強。

基本上張大導旗下除了不能露的姜大衛，都是精神抖擻地打到半途，脫，死之前胸肌腹肌一併露，狂灑番茄醬。李修賢雖然現在發福做退休警察的角色，年輕時在水泊梁山里排不到前面，還是要露把腱子肉，演浪裏白條張順，白浪戲水。陳觀泰更是當仁不讓，九紋龍一身花繡，光上半身掄半截木樁以一敵十。

相比之下，還是楚原「文人氣」的多，雖是盆景似的匠氣，但也比張大導曠悍的原始風格來得賞心悅目點。首先是佈景不俗，在邵氏片場搭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種一院子假梅花，然後再往屋子裡放張巨大的紗屏，上面寫首李後主的詞，營造一點悲悲慼戚的氣氛。其次服裝還講究，梅花叢里抬首望佳人的狄龍穿得齊整，因為是武探花，衣服類似官府，藍紫，前面繡只白鶴，腰間束條玉帶，總之是身材好穿啥都好。就這點待遇，，我都要淚流滿面了，想張大導的好些戲裡，男的到死都沒件完整衣裳，人是靠實實在在的好身板挺過來，嚥氣了還不忘往上半身打個特寫，太糙了；女的都是庸脂俗粉，穿得艷卻實在是土，漆黑眉眼。當然井莉是兩位御用的女一，你說林仙兒和林詩音怎麼能是一個款呢，一個性感淫娃一個良家婦女，精神美和肉體美怎麼能統一到一個人身上，總之張徹楚原都喜歡用她。只不過楚原努力開掘她的精神面，給人感覺還是個細膩秀美的南方佳麗；到張徹那兒卻盡往「小辣椒」這樣北地胭脂型的角色使勁，汪萍、李菁在他戲裡也是這路子，樸實、橫潑，地母似的。

井莉倒是五官上沒什麼缺點，瓜子臉白皮膚，笑起來也甜，就是氣質上不出挑，像畫上佳人人，公式化、但帶點家常俗氣，而且大概是出道早，每次看見她我就想到「美婦」。氣質少女點的李菁，換現在真的要削臉了，完全是純平彩電的比例，《鷹王》里演姐倆兒，妹妹顏冰兒說「我是天下第一美人，你卻看都不看我一眼」，狄龍瞟她一眼，不屑地說「我看，不怎麼樣。」實情是妹妹身穿紅衣，頭上烏雲一堆頂朵紅花，要多村有多村，而且李菁臉太大了，身上也不顯瘦，確實沒有一笑傾城的魅力。美人麼得真是美，說起話來橫潑無賴還佔些上風，李菁不上鏡頭，所以這段戲就有點好笑。到演姐姐，一身薑黃，眉眼畫得實在粗，臉如土色，氣質是嫻淑了點，但還是顯老。狄龍又端著，默默低頭說了句「你妹妹說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卻不曾看她一眼，可是見了你，我卻移不開眼睛」，戲好像還是醞釀過的，不過倪匡這詞也實在是文藝腔的緊，唉，你讓狄龍眼睛往哪看呢，他的臉硬是比李小兩圈，看著就像姐弟戀似的。或者鄭佩佩好點，眉眼清澈，演《毒龍潭》里都不算年輕了，可是扮起小姑娘，挺俏皮靈動的，因為習過舞，一跳一跳的姿態真可愛。

張徹的武俠片不講穿衣，但文藝片倒是好些，《死角》裡頭就跟偶像劇似的，三五分鐘換一身，狄龍的身材真是穿啥都好看，裡頭多是夾克，到死之前電話亭里穿件淡金的夾克也好看，之前好像還有綠、白、黑的，和姜大衛坐一輛玩具似袖珍的老爺車裡，姜戴個鴨舌帽，氣質佻達，狄龍麼青春無敵，真是俊得沒話說，雖然他演戲是不如姜自然流暢，這戲我看了兩遍，都沒快進。張大導真是慘，認真拍文藝片，票房卻不好。到後頭就有點胡亂拍，尤其是《殘缺》里搞一堆人，斷手斷腳，血流如注，武打片段就像太陽馬戲團的雜耍，啥鐵圈連環套、風火輪、雙飛，簡直成了CULT片的極品。不過話說，後頭的這幾位經老啊，羅莽，陳觀泰年輕時都是粗眉大眼比較獷悍的長相，這麼多年，居然在《打擂台》里再看，硬是不顯老。郭追那種，只要不發胖，也沒啥變化。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