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卻又被封存的愛情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這部影片早早就存在於我的記憶里，也許僅僅是6、7歲吧，第一次進入電影院，如今的記憶只不過是張曼玉身著旗袍的曼妙身姿。當時只覺得宣傳海報上的人物好美。依稀記得那是曼玉側身站在窄窄的門後，逆著光，唯美至極。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我會來用專業寫這部電影的影評——
       影片由王家衛導演，事出香港，自然而然的在主人公之間就充滿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風塵氣息。自始至終，影片所描述的就是一段隱晦、矛盾的愛情。陳太太（張曼玉飾）和周先生（梁朝偉飾）於同一天找到了一家出租房，正好彼此是隔壁，又在同一天選擇搬家，於是自然而然的有東西互相拿錯，順理成章的，兩家開始了交集。在影片中，陳太太是一位丈夫常年旅居日本的孤單女人，周先生是一位妻子常常加班的小職員。從各方各面來說，他們都是相似的，一樣寂寞，一樣哀傷，一樣被束縛，一樣愛讀小說，一樣不願與「他們」一樣。陳太太，她的老闆何先生是一個在自己妻子和情人之間周旋的男人，他可以將一切安排的有條不紊絲毫不露馬腳；周先生，他的好友阿炳是一個好賭好色流連於勾欄的登徒子。這也許是一個隱晦的對比，對比著主角的清高、保守。不論是張曼玉還是梁朝偉，他們所飾演的角色都在對這種或苟且，或荒唐的事冷眼旁觀，默默容忍。她不是也在幫老闆在電話裡和兩個被欺騙的女人周旋嗎？他不是也仗義的在阿炳負債的時候掏錢救濟嗎？我們或許為這偷情和玩世不恭而不齒，而實際上，我們和陳太太、周先生一樣，逃不出這種情感的枷鎖。
        張曼玉所飾的陳太太是個細心的人，導演特意為了她安排了一個與上司閒談領帶的橋段，一方面，何先生謹慎周旋與女人之間不露馬腳，甚至連領帶也是換的小心翼翼；一方面，陳太太眼尖心細，淺描淡寫的談及上司領帶的更換，也許這更像是一種不露聲色的提醒吧。影片前半段，兩位主人公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直到兩人彼此發現自己伴侶的謊言，坐到一家餐廳裡，心平氣和地談及，她的丈夫，他的妻子，這兩個人對婚姻的背叛。主人公開始有了交集。
       兩人的相似在影片的小高潮又一次得到了體現。這兩個人都對彼此伴侶的背叛感到淡漠，反應並不過激，而相反，他們甚至對對方的伴侶感到好奇。茶樓里，他們提議互點對方的丈夫或妻子喜歡吃的食物，然後我們看到的是兩個人吃著同樣一份牛排，一份蘸著番茄醬，一份蘸著芥末。這個時候也許所有人都感到莫大的諷刺吧。
       導演在影片中喜歡運用與其他影片截然不同的長鏡頭轉換來放慢影片節奏，契合人物平靜、散漫、隨遇而安的性格。此外，王家衛導演似乎並不喜歡用鏡頭直白的來表現人物，而喜歡運用鏡子的反射、窄小的格窗和虛化的前景來拍攝人物。如此運用，觀眾可以感受到與那份愛情相似的朦朧，如一層不捅破的窗戶紙，印在角色心上，卻使觀眾心裡更加清晰。
       提及影片之中色彩的運用，最突出的要算在98分鐘之內數次出現的鮮艷的紅色。那片紅色如此鮮艷以致於看過的人都不會抹去關於那間紅色的房間、那件紅色風衣以及那片紅色窗簾的記憶。紅色出現的開始，大概也是兩位主角之間情愫出現的開始。鮮艷的紅色暗示了他們沉寂已久的對愛情的渴望與期待。張曼玉和梁朝偉完全忽視了自己伴侶對自己的背叛，而似乎順理成章的做起了彼此之間的紅顏知己。紅色，鮮艷的如同他們彼此心中的熱情，不流於表，但明於心。
       在影片之中，反反覆覆的出現了一段小提琴的旋律，隨之而來的是大量的慢鏡頭。麵攤的小巷，兩個人的房間，彼此的公司，鏡頭在兩個人之間不斷轉換，一次又一次，暗示了兩位主人公的相同際遇，一樣的悲傷，一樣的孤獨，也暗示了他們的惺惺相惜，最後走到一起的宿命。
       最終，當愛情不可避免的降臨時，經不起流言蜚語的他們選擇逃避，從出租房逃到旅館，從香港逃到馬來西亞。他們還是變成了「他們」，但是不願打破彼此心中保守而又固執的那面玻璃，他們還是選擇了分開。影片最後，陳先生和他的好友在馬來西亞的一家破舊餐館裡吃著飯，他說：「人碰到不能說出來的秘密時，他們會在樹上挖一個洞，對著樹洞把秘密說出來，然後用泥土蓋住。這樣，秘密就永遠封在了樹里。」而最後他也確實那樣做了，在古老殘破的寺廟裡，他對著牆壁上的洞，把這段不為人知的情感傾訴出去，用泥土蓋住。這樣子， 錯過卻又被封存的愛情永遠留在了這裡，任時間流逝慢慢沖刷，消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