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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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上多多少少有你的，我的，普通人的影子。

她的母親很可能就是你的，我的，普通人的母親。

如果說Lily的人格分裂症是後天造成的，那麼她的母親付出的愛，就不折不扣地是一股「推動力」，她將女兒推入「走火入魔」的萬丈深淵。

我們無處不可以看到母親對女兒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和保護：給已經二十幾歲的女兒穿衣服、脫衣服；在女兒睡覺時守著她；她「神通廣大」到女兒在公司的一舉一動都能掌握；女兒晚歸要絮叨不停；對女兒身上的傷痕進行「盤問」；為女兒準備早餐和慶祝蛋糕……一切的一切，種種的種種，在旁人看來，或許會感受到單親媽媽的細膩、體貼，甚至偉大。

當我們的感情稍微獨立於電影之外，冷靜、理性的人會發現：Lily明顯就是一隻已經成年，急需展翅飛翔的雛鳥。然而她母親，自以為替女兒造了最好的保護殼，自以為女兒只需全心全意跳好芭蕾，揚名於人才濟濟的舞蹈界，其餘一概都不理會。

《黑天鵝》給我們的啟示，遠不止如此。


隱私權「神聖不可侵犯」

Lily的母親絲毫沒有意識到，在為女兒脫衣服時她很明顯地表現出抵抗。Lily渴望有自己的私人領域——別人，甚至是父母親都不能侵犯的領域，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花園」。她甚至是捎著木棍擋住房門，一點兒也不希望母親知道自己的全部。

她想到，藝術團總監湯瑪士讓她觸摸自己，感受男歡女愛的肌膚之親，來體驗性的美妙。於是她自慰。那一刻，她身心歡愉，第一次體會到了難以啟齒的「性」原來是如此美妙不可言。「高潮」之時，她猛然瞥到了睡在她房間的椅子上的母親！向來被嚴格「監視」的Lily，心中湧現出一種莫名的犯罪感，對母親的厭惡之情更是悄然滋長。

長期的「極權」「專制」，令母親無法容忍女兒對自己有絲毫秘密的隱瞞，無法抑制自己對女兒的強制性的監督和管教。這位母親忘記了，只要是人都有隱私，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基本權利之一。Lily對母親而言，好像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寵物，沒有自由沒有隱私的貓貓狗狗。


女兒沒有責任替母親實現夢想

眾所周知，委內瑞拉是「選美小姐之國」，有五個世界小姐都產自這個彈丸小國。這一點恐怕要歸功於委內瑞拉的母親們，她們可以說是用盡畢生精力，致力於培養出所謂的「人中之鳳」。她們對女兒採取是「軍事化」管理，先天的優勢固然重要，但她們更相信後天的教育和訓練起決定性作用。於是，女孩們開始魔鬼式訓練，不能隨便結交男性朋友，逐漸生成與同齡女孩的競爭意識，以成為「選美冠軍」為人生的終極目標。

雖說考慮的是女兒們的光明前途，一些母親卻更像是要利用自己的心頭肉去填補難以企及的美夢，她們與Lily的母親簡直如出一轍。試想一下，女兒還不到一歲，母親就預先規劃了她未來八十年的發展道路——就算「很成功」，那也只是別人定義的「成功」。這個女兒，很可能打心眼裡覺得自己悲哀得無可救藥，更有甚者，已經麻痹不仁，無從覺醒和反抗。類似的觀念，在「虎媽」身上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她認為自己的親生骨肉代表重生的自我，執著於自己的需求和目標。她可曾想過，女兒究竟想要什麼，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自我毀滅不是成功的必經之路

Lily，從一朵潔白嬌嫩的百合，幻化為熱情如火的玫瑰；從一隻純潔無暇的白天鵝，變身為邪惡自私的黑天鵝。不得不承認，她對成功的強烈慾望和狂熱追求，使得她飛蛾撲火般地從人間跌到煉獄，最終奔赴地獄，走上自我毀滅的不歸路。

還記得那個名叫伊卡洛斯的少年。豐滿的羽翼和飛翔的愉悅令他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他想親近火紅的太陽，卻根本沒有估量自己的實力，沒有考慮後果。Lily不也是如此，她嚴格要求自己，拼命想達到湯瑪士的期望，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等到如願以償，擔當芭蕾舞劇《黑天鵝》的女主角的那一刻，也盼到了所有人對她的認可。可她脆弱的心靈一點也無法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無法接受失敗和嘲諷，無法正視自己的弱點，更無法擺脫母親的掌控。她沒有料到，自己終究逃脫不了伊卡洛斯的悲劇下場——從高懸的舞台頂端墜落，猶如騰空的禮花，在最為璀璨絢爛之際走向自我毀滅。

她走的不是自我實現的路，而是自我毀滅的絕路。母親專制下產生的沉重壓力無從發洩，無人傾訴，失敗的陰影籠罩得她無法呼吸。她的潛意識中自我生成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也就是她的陰暗面。故事的發展，說到底是Lily自身的「白」與「黑」的較量。等到最終被「對手」戰勝，可以說她既成全了本真的自我，又毀滅了原有的自我。

旁觀者看Lily的成才之路，絲毫沒有聚焦於Lily被掌聲和鮮花包圍的光榮時刻。她的成功太過痛苦。她的悲劇性告誡我們，「不畏死，而畏『平凡』」是不可取的。如果成功需要自我毀滅，還不如做平庸的芸芸眾生。
一部經典的芭蕾舞劇《天鵝湖》，編劇獨具匠心地構造內涵如此豐富的富有張力的一齣電影。「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黑天鵝》票房和口碑雙贏的理由，恐怕不用我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