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歲末最後的一擊——《萬箭穿心》

      2012歲末最後的一擊——《萬箭穿心》。

      如果硬要說這電影有什麼欠完美的地方，我想就是名字不好。改編的緣故刪減掉了原作的部份內容，在馬學武死後才借小景之口出現的「萬箭穿心」顯得很牽強，更重要的是，我覺得生活從來不會給你「萬箭穿心」，它只是永遠出人意料的，冷冰冰的、帶著發作緩慢的毒藥，硬狠狠給你來上一箭，活不好，也死不了。

       2012這一年，其實是有誠意的國產片相當豐盛的一年。

      王全安《白鹿原》，沒看過原著，到頭來腦子裡就記下了田小娥破棉襖下依然誘惑的身體和那片油油的麥田。但很多看過原著的朋友都說好，就不予置評了；

      陳凱歌《搜索》，同樣是人肉搜索引發的血案，王競的《無形殺》力度不夠，劇情綿軟，《搜索》看似扯淡，卻扯得真實震撼，況且它一點也不扯淡，我向來不敢質疑網路所能具有的負能量——斷章取義、隨聲附和、以訛傳訛、黨同伐異，無止境的意淫和謾罵，在分享公開化、即時化的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止網路暴力的發生了。你覺得它不真實，而現實的可怖卻遠不是坐在電影院的你所能想像的，「所以電影的結局也算是溫柔的嗎？」；

      婁燁《浮城謎事》，同樣是武漢背景。時隔多年，郝蕾老了，秦昊的模樣沒怎麼變，婁燁終於在體制下拍了部電影，儘管理性有限、不痛不癢，典型的搖晃鏡頭也頻繁到令人目眩，而那股合時宜的深深的滄桑感、無奈、壓抑和無所適從依然透過鏡頭壓將上來，社會、家庭、男人、女人、孩子……我們的幸福在哪裡？愛呢？

      馮小剛《一九四二》，題材有誠意，別的就算了。

      回到《萬箭穿心》，王競的片子以前看過兩部，除了《無形殺》之外另一部是《我是植物人》，一個關於假藥公司的小成本懸疑片，看了之後我一度對內地電影燃起了希望，這才是主流商業片應該有的樣子。但無論《無形殺》還是《植物人》，王競都讓人覺得不夠痛快、張力不夠，題材好卻有失精彩。《萬箭穿心》終於讓我看到了他的爆發，依然是最小的人物和生活，漫不經心而實實在在的拍攝，也許是這回的女主角顏丙燕太出色，也許是武漢這城市耐人尋味的地方太多，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夠真實、夠具體的中國。

       顏丙燕的表演是整部電影的靈魂，看了之後我一度以為她是武漢姑娘，雖然口音一點也不像。我對內地電影的關注甚少，在演員上更偏男性，在這個狹窄的範圍里，細數下來，除了周迅給過我好幾次震撼（橘子紅了，李米的猜想，風聲，聽風者，蘇州河……），為《色戒》裡的湯唯驚艷過一次，忘不了《頤和園》裡的郝蕾之外，幾乎再沒有哪個姑娘的表演讓人震撼，直到顏丙燕，無可爭議的實力派 —— 在片子裡她一直張弛有度，幾處爆發演的剛剛好、一點不過火，我幾乎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影評里好多人說兒子是個敗筆，我倒覺得不盡然，誠然電影給兒子的筆墨較少，刻畫的遠不夠深入。但想一想兒子少年時所受的打擊，父母的激烈矛盾他每日看在眼裡，父親儒弱、抑鬱，母親性子烈，不懂得如何愛人，也許他繼承了父母雙方的特點，既有他父親的隱忍、壓抑又有母親的倔強、剛強，在這種矛盾下導致了最後的終極爆發；他多年的埋頭苦學也許既是對過去的一種逃避，也是對掙脫母親陰影的出頭之日的等待和準備。對於一個沒有童年的孩子，我們很難去揣測他的心理。高考狀元一說當然不靠譜，但這無關痛癢。相比之下，奶奶的形象反而更扁平。

       整部電影瀰漫著的武漢氣息太迷人了，我到現在也說不明白，一個沒有繁華、不濕潤、不清新也不青翠的城市究竟迷人在哪，可能無非是看到了建建撇著嘴說不出好聽話卻讓人踏實的一笑。

       片子結尾的俯拍唯一一次讓我注意到鏡頭。先前一直沉在電影裡，代入感很強，結尾一下子脫出來了，而這個處理卻是點睛之筆。車開了兩步，意外也不意外的熄火，李寶莉下車，罵了一句婊子養的，用那雙幹了十多年男人活兒的胳膊推車，不消兩下，車又開起來了，上車，繼續走，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