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假如生命的春天重到
                                  ——《我們幸福的日子》
「我本以為，一旦生命離我而去，就萬物皆空。但是後來，我學會了愛……」
                                                                                                            ——鄭尹秀
   「主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仰我的人，即使死了，也必常在。凡活著信仰我的人，必將永生。」
     很多年前，在《雙城記》中看到了《聖經》裡的這段句子。我差不多有十年的時間沒有再打開過那本書，如今在電影的結尾時，這段話卻重新浮現在腦海里，甚至於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在眼前，就好像，我從來不曾把它們忘卻。
     我不太清楚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是關於愛情，還是：
愛……

一．
  「 即使東海水和白頭山乾枯和磨平，有神的保佑我們國家萬歲。即使有風霜侵襲也改變不了我們的氣魄……」
    「哥，我們國家很好吧，不知為什麼，我一唱這首歌，就覺得我們會成為優秀的人。」
    很多很多年前，還是幼年的尹秀站在破舊的樓房前，滿眼期待地努力的仰起頭凝視著母親。在母親張惶失措的驅趕中，他眼中的光芒慢慢的熄滅。
    漫天的冬雪將淒涼變的更加寒冷，尹秀牽著同樣被遺棄的弟弟，一深一淺的離開殘破的小巷，同樣離開的，還有些什麼別的也消逝在了他們的生命里，比如那個叫做的家的地方，和一種被稱作是愛的東西……
    弟弟喜歡牽著他的手，在市中心的大螢幕前，聽那時還是歌賽選手的文有貞將唱《愛國歌》。那或許可以算作他們風餐露宿中，心靈汲取的唯一的一點點溫暖。
    然而在那個冬天裡，幼小的弟弟在嚴寒和地痞的摧殘中逐漸消失了溫度，尹秀懷中的親人，再也沒能醒來……
    不知道尹秀是在流浪與貧窮中如何掙紮著活下來。呵斥，慘叫，鞭打和詛咒，是他在在社會最底層生存的一成不變的模式。
    其實充斥著混亂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盡頭，曾經冬雪中他和女友的小窩，溢滿了橘色的溫暖的光。那時的尹秀，即使做著辛苦的小工也依然可以充滿著愛和對未來的嚮往。

     監獄的四週是灰白的高牆，冷漠的矗立在那裡，將天地襯的十分蒼涼。而尹秀總是沉默的蹲在一角，日子是永遠的黯淡無光。
     他為了給女朋友籌集醫療費，失手殺死了一個人。
後來他替同夥頂下了所有的罪，或許是厭倦了上帝永遠在他得到的時候不斷的收回，也許是因為他早已厭倦了這失去，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去結束這已經被厭倦了的人生。
    第一次在「相遇之屋」中，莫妮卡修女試圖去抓中尹秀的手。他卻冷漠的抽了回去，雙眼寒冷而警惕的盯著修女。他的嘴角甚至有些輕微的上揚，保留著對這世間所有憐憫的嘲笑。
    很難想像這樣的冷漠而無謂一個人，在見到被害人的母親時，忽然就崩潰的跌坐在地上，顫抖著，痛哭著，不停的道歉。
   或許他對於死亡的無謂，不只是因為他單純的恨透了這個世界，還有一顆本質單純而善良的心因為罪惡而壓得喘不過氣的悔恨與愧疚。



     
二。
    「我本以為講完故事後，我會立馬悲痛欲絕死過去……我痊癒了……」
                                                -----文有貞
    15歲那年前的那場事故，將文有貞的某一部份圈在了永恆的黑暗與仇恨之中。
    她恨強暴了她的表哥，卻更狠在她被凌辱之後反而為了面子而痛斥了她的母親。在未來的所有日子裡，她的靈魂一遍遍地經歷在曾經的夢魘中，找不到出路。喧囂過後的夜晚，黑暗吞噬著回憶，希望，與未來。
    聽完他的故事之後。尹秀在窗戶的那邊，像個孩子似的流著眼淚。
    有貞的手滑過玻璃，划過她無法觸碰到的面龐，劃掉他心中的淚。輕輕的罵道：「你這愛哭的孩子，帥氣哪裡去了？醜死了」於是 他們都輕輕的笑了，儘管依然是淚流滿面。
    或許微笑是才是對的，命運既然給人生命卻不給人幸福，那麼微笑最能讓命運啞口無言。
    那一夜有貞回到家裡的，第一次睡到了天亮。清晨的陽光透射進屋子，刺的她雙眼需要輕微的瞇起，光明而敞亮，還有一點的溫柔。




三．

    「我今天打了雪仗，第一次耶。我回想了我的所作所為，以及為什麼很多東西我還沒有試過。我感覺這是我過的第一個冬天，也可能是我最後一個冬天。」
                                               ----------鄭尹秀
    那一天，同為死刑犯的獄友指給尹秀看在灰白的牆縫裡一株薊草，它是這個蒼白的世界裡掙扎出唯一的一抹彩色。這種植物總是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清潔工把它們扯出來，可它們仍然會恢復原狀。
   這種渺小的植物，被命運踩幾回平平常常，但是如果總去回舔自己的傷口，恐怕就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們在好的地方相遇吧……」這是獄友在執刑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李警官……你認為上帝，會接納像我這樣的混蛋嗎？」
    聖經中說：「洗禮讓我們與世界和魔鬼分離。從前未信時，我們是屬魔鬼，是屬世界的。(約8:23，44;15:19;約壹4:5,6)聽從魔鬼，與神為敵，是罪的奴僕。但因耶穌基督寶血的救贖，我們脫離了魔鬼的轄制，進入了自由。(弗2:1-6;西1:13)」
    金色的燈光淌滿整個教堂。讚美詩的聲音在大廳裡溫暖的迴蕩。尹秀一臉寧靜的低頭。慈祥的神父在他的額上用清水點上一個十字架。
    這裡沒有手銬，也沒有死刑犯。每一個人，只是歸途的羔羊，主的孩子……
    「能這麼微笑真好。」尹秀安慰著因為無法改變他的死刑而難過的有貞，「好的東西永遠不會逝去的，我……終究還是會死……但我的人生沒有徹底的失敗，對吧？」
    尹秀望著有貞，憨憨地笑了，一朵粉色的花朵在胸前燦爛的綻放著。他穿著一身乾淨素白的受洗服，天真的像個天使……







四．
    這不是兩個人的故事。

    比如那個總是在「相遇之屋」中靜靜地傾聽著兩個年輕的談話的李警官，陽光灑在他的肩頭，有一點明媚，還有一點溫柔。他會在尹秀痛苦的時候沉沉的安慰幾句，也會在尹秀高興的時候他會跟著溫和的笑笑，那樣的眼神裡，彷彿尹秀是他的孩子，而不是他的犯人。
然後在尹秀有些緊張而忐忑的拿出自己做的十字架送給有貞時，打破規矩給他解開手銬，於是他可以用一雙自由的手，親自給心愛的女人戴上十字架。

   
      又比如那個被害人的年邁的母親，固執的要來監獄中見殺死女兒的兇手，不是為了憤恨，而是寬恕……雖然見到尹秀的那一刻，她仍然無法抑制住撕心裂肺的憤恨與痛苦，最後她拍著蜷縮在地上顫抖著的尹秀的肩膀，壓抑哭聲說道：「對不起，我還無法做到完全的寬恕你，等我真正原諒你的時候，我還會來，所以孩子，在那之前，好好的活下去吧……」
   又比如這一生都在努力的幫助者迷途的人們重生的莫妮卡修女，和慈祥的金神父……
      我不太清楚他們在這個故事裡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或許只是為了像我們證明，生命本來就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黑暗與冷漠。

四．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古舊的凝冰都嘩嘩地解凍，那時我會再看見燦爛的微笑，再聽見明朗的呼喚——這些迢遙的夢。」
                                              ----------戴望舒
    尹秀還在週四見面的期待中，得知了今天執刑的消息。他的微笑與舉起的筷子一同凝固在了空氣里。
    他還是努力的笑了一下，問到「我可以吃完嗎？」
     那一刻，我在螢幕之外，失聲痛哭……
     尹秀在離開前，留戀的目光會看了下監獄的宿舍，視線停留在有貞送給他的那些照片上，裡面有遼闊的大海和留著足跡的沙灘，那些他從未到過的地方，和他永遠不再有機會去感受的世界。
     空白的天空飄起冬雨，雨點嘩嘩的敲打在泥濘的地面，監獄的高牆下，一株薊草在傾盆大雨中努力的閃爍著青蔥的光芒。
    鄭尹秀永遠的停留在了那個冬季。
    然而春天，已經重到。
    兩顆曾經遺失了愛的心，如同死去了的靈魂，一個身在牢中，一個心在地獄，卻因為彼此的相遇，而獲得了重生。
    上帝也許無法垂聽所有人的禱告，你也許永遠都無法擺脫撒旦的詛咒，但是你可以選擇，去做一個天使。
    正如這個故事中深陷於黑暗與絕望中的兩個人，卻用陽光，溫暖了彼此。
    因為愛，又或許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拯救了一段人生，和兩個靈魂……
    生活如同地獄，但是即使有那麼一刻你曾試著去愛，你就抵達了天堂。
    一切好東西永遠都不會消失，因為一切好東西永遠都在，它們只是像冰一樣凝結，而又一天，像花一樣
    重開……

    影片的結尾，畫面定格在了尹秀的遺物上，照片中是西餅屋裡兩塊溫馨的奶油蛋糕，玻璃櫥窗中，映射著有貞舉起相機時幸福的微笑。
    照片的下面，是尹秀在深夜裡撫看照片時工工整整寫的一行小字：
  「週四上午10點-11點，
    我們的，幸福時光」
    ……


後記：
    在完成這篇影評的時候，訂購的原著小說也送到了手中，翻看原著的時候，多明白了一些在尹秀欲言又止中埋下了伏筆卻沒有在影片中一一陳述的東西。比如他的「朋友」在拒絕還錢之後，偷偷跑去支付了他女友的醫療費，然後作為守護天使和她「幸福」的走到了一起，而尹秀的女友，除了痛恨尹秀一場之外，永遠不會知道他鋃鐺入獄的原因。
    又比如尹秀在死後將自己剩餘的微薄的收管金捐給一所學校，校長用這筆錢為看臺修建了頂棚，這樣等待哥哥們放學回家的孩子，就不會如同他弟弟一般在操場上淋的瑟瑟發抖……
    人的一生，或許永遠會依靠艱難，但這不妨礙我們去愛……
    書的最後一頁，是這樣一段話：
    於窗外樹木吐露新亞的初春
    那些樹木
    在人人以為是死亡的整個冬季
    用整個身體
    從寒冷黑暗的地底
    抽取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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