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努埃爾作品《資產階級的審慎魅力》觀后座談會紀要

布努埃爾作品《資產階級的審慎魅力》觀后座談會紀要
/范達明整理/

時 間：2012年12月29日（星期六）上午11：00—11：35
地 點：杭州南山路202號恆廬美術館講堂
（恆廬藝術影吧布努埃爾作品《資產階級的審慎魅力》觀後現場）
與會者：（發言序）范達明、王犀靈、馬以樂、楊越輝、何吉、金愛武、牛玉竹、徐樹紅、蔡玲、范大茵（觀影者：陳杏生、姬伯慶等）
主持人：范達明
記 錄：蔡玲

影片通過主人公們真正的夢境，讓超現實主義因素又回來了
范達明：布努埃爾這部《資產階級的審慎魅力》的編劇是讓-克勞德•卡瑞爾，我注意到，此前我們放映的《女僕日記》、《白日美人》，以及布氏生前最後的兩部影片《自由的幻影》（1974）、《朦朧的慾望》（原譯《慾望的隱晦目的》，1977），也都是由卡瑞爾編劇的。那最後兩部片子我還沒有收藏到。但這個情況可以說明，晚年的布氏與卡瑞爾這個法國電影家（不僅做編劇，也做導演、製片人，如今還活著），在思想與電影觀念上有很多一致的地方。如果說《女僕日記》、《白日美人》中的主幹——尤其是《女僕日記》，超現實主義因素已基本退下——讓批判現實主義因素佔據上風，那麼經過《白日美人》到《資產階級的審慎魅力》，影片通過主人公的性幻想的「白日夢」（《白》片）或主人公們真正的夢境（《資》片），讓超現實主義因素又回來了。

影片可以說把上流社會的骯髒東西都說全了
王犀靈：我要先走，我先說幾句。這部影片可以說把上流社會的骯髒東西都說全了。主要人物一個個的夢境，說明人的心事不安定，內心很惶恐，譬如像某國大使這樣身份的人也販毒，他們當然擔心隨時會被警方抓去。可以說，這個大使就是典型的政治上的腐敗分子。
馬以樂：我的看法是：越大的城市越亂，相反越落後的城市倒是越有秩序。反觀我們自己，譬如，究竟是要搞農村的現代化，還是把農村都城市化？你遵守的遊戲規則，是為整個社會的，還是就為上流社會的? 你所以是每每從惡夢中驚醒，就是因為你壞事做盡了。
金愛武：越上層，夢越多。牧師的殺人，揭露了牧師的虛偽。越高尚者越卑賤，越卑賤者越高尚。

超現實主義的布努埃爾還有著非常現實主義的那一面
范達明：影片中的那個女恐怖份子闖入大使寓所，她在與大使交鋒中還念了毛的語錄。這並不奇怪。本片就拍攝於1972年，此時中國還處於「文革」中，這說明當年中國「文革」（同時也鼓吹北京是世界革命的中心）對大使所在國（假設的所謂「米蘭達共和國」，應該是拉美某國），對法國，對導演以及對本片具有的很大影響。「女恐怖份子」是我們現在的說法，實際上她就是一個主張暴力奪取政權的「毛主義」分子，是格瓦拉式的人物，只是沒有進入叢林打游擊，而是為追殺大使跟蹤到了法國。這也說明了超現實主義的布努埃爾實際上還有著非常現實主義的那一面，這正是他深刻性的一面。
何吉：這個大使的所在的國家，應該是拉美的一個小國家。
范達明：虛構一個「米蘭達共和國」還是必要的，否則，要與現實對照起來，人們就會提出疑問：某一具體國家的大使真是這樣的嗎？那就很容易造成誤會甚至引起法律訴訟。布努埃爾在這點上，是很老到很聰明的。

從影片片名來看導演的初衷
牛玉竹：從影片片名來看導演的初衷，我覺得有這樣幾點體會。一是資產階級，這是影片寫的幾個主要人物的社會屬性，他們都成為影片要抨擊的對象；審慎，這是對生活、對人生來說的，審慎就是反思，影片說到了販毒，說到了偷情，其實沒有審慎；趣味（范插：不是「趣味」，應該是「魅力」），作為一種敘述，是諷刺，而他們的趣味，主要也就是吃，那個大使（在夢中）臨死時還要抓一片肉來吃；相反，那些牆上壁櫃的瓷器，卻無人欣賞。所以，他們其實沒有審慎，也沒有趣味。影片在表現一些最大義凜然的話時（如被問到釋放涉嫌販毒的大使等在押者的理由時），就讓一些雜音蓋過了，說明這些話是最沒有意義的話，也說明這些人實際上是把政治與權力玩弄於股掌之中。這部影片應該是導演最富諷刺性的作品，這樣的影片也是我們這個社會最缺少的。如果不是自己蒙自己，應該說，我們每個人也都是資產階級。我們常說，好人有好報，而好人對自己的生活有其最低標準，底線就是平安。另外是宗教，在影片中（主要由那位主教來代表）它也已淪為世俗化或惡俗化的東西。

影片為我們提供了對於主人公們所做的夢進行具體解讀的活的案例
范達明：我覺得影片還有一個重要意義，就是為我們提供了對於主人公們所做的夢進行具體解讀的活的案例。它們也可以說是佛洛伊德的「夢的解釋」的螢幕版本。常言道；日有所思，也有所夢。如果反覆多遍看此片，應該可以對片中的每一個夢（其中還有一個「夢中之夢」——這是近年美國影片《全面啟動》的先聲）都有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總的來說，這部影片為我們揭露出了上層社會的一些內幕與虛偽性的東西，也不僅僅限於上層人物，實際上還是對於我們作為人的本性的東西的拷問。譬如小牛剛才講到的（夢中）大使臨死前還要抓一片肉來吃的情節，這裡恐怕主要不是說明大使的貪吃，而是做夢者本人因為一直沒有正常用餐（影片此前寫的故事，都是一個個飯局因種種原因被攪局了），是在飢腸轆轆情況下入睡做夢的。大使夢醒後，我們看到影片接著展示大使趕緊從廚房冰箱裡取出食品大嚼起來，這個鏡頭實際上已經為我們做了對他的夢的解釋，是把人本身的生理原因作為夢境產生的主要原因，這是唯物的，合乎邏輯的。

「豆瓣」上關於該片的劇情介紹有錯
范達明：順便提一下：「豆瓣」在該片頁面介紹的劇情有錯，文字說：「朋友們來到大使拉法爾（費爾南多•雷依飾）家中做客，但是他們記錯了晚餐的時間。毫無準備的拉法爾夫人（德菲因•塞里格飾）對此深表遺憾，但是大家談興正濃，於是在外面聚餐。……」我們在影吧介紹該片時引用了這一介紹，並且寫出了「朋友們到大使拉法爾家做客卻記錯了晚餐時間讓主人毫無準備，談興正濃的來客遂外出聚餐」這樣的一句話「劇透」，自然也錯了。而看了影片我們都知道，做客地點應該是在塞內夏爾家，後來的地點也基本是在塞家（一句話「劇透」應改為：大使與朋友到塞內夏爾家做客記錯了晚餐時間讓主人毫無準備，談興正濃的來客遂外出聚餐）。

2013年1月24-25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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