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而麻木的人民教師——《超脫》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抽哥推薦我看《超脫》的時候告訴我，這個電影能讓產生共鳴，看到抱頭痛哭，滿地打滾地哭，是情調及其壓抑的一部電影。這對一個資深裝逼文藝青年來說，是個不朽的誘惑，為了體驗這種精神錯亂般的共鳴，我堅持將《超脫》認真看完了。雖然整個過程我表現的無比淡定，但看完回味一下，還是深深蛋疼了一下，這果然是一部看了就覺得人生烏雲慘澹的電影。
      《超脫》講述的是老師學生和學校的故事，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我以為是類似於《放牛班的春天》和《死亡詩社》之類的電影，我甚至想到了《麻辣教師》，尋思估計是一個老師如何用心用愛用魅力感化一幫頑劣青少年的電影。但看到最後，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想錯了，電影從一開始引用加繆的那句「我從未這般深刻的感覺到，如此超脫於自身，卻依存於這個世界」到最後愛倫坡的《厄舍府的倒塌》，都不停在告知觀眾，這是一部殘酷的寫實電影。

       導演托尼凱耶還是用一種類似紀錄片似的鏡頭語言娓娓道來整個故事，這似乎給電影增加了一點「記錄」的味道。作為一名在紀錄片導演，這種拍攝技巧上的選擇，不會讓人產生電影「廉價」的感覺，反而更加貼切了整個故事。就像史匹柏用將《辛德勒名單》拍成黑白電影一樣，返璞歸真其實需要更高超電影敘事能力和故事本身的深刻含義，排除感官刺激，僅僅從電影本身來感動觀眾、激起觀影者的共鳴，就像是一個滄桑的老者面色平靜的跟你講述一個故事，然後拍拍屁股，轉身走開，留下聽故事的人內心波瀾壯闊撒潑打滾。好的故事折射出來的深刻道理永遠是最能抓住人心的，這個道理在電影上更是類似於武學上所說的「無招勝有招」至高境界。

      大鼻哥在電影裡飾演了一名苦大仇深但內心狂熱的專職代課教師，憑藉良好的業界口碑被一個烏七八糟的公立學校聘請來代課一段時間，他面對的是一幫毫無理想，沒有前途，看不到希望的青少年學生。他們肆意揮霍自己的青春，踐踏別人對他們的關懷，目無尊長同時尖酸刻薄冷漠。大鼻哥從上課的第一天似乎就擺出了一副「我要拯救你們」的救世主態度，尤其在第一節課堂上對著黑人學生那句「我是唯一一個願意給你一次機會的人」更讓觀眾們堅信了這點，然後他還平靜的說「我也曾經憤怒過」。隨著情節慢慢的推進，徹底顛覆了我們對於大鼻哥飾演的亨利先生的看法，從他在公交車上對被欺辱的失足少女視而不見開始，都在告訴我們：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我有我自己煩惱的事情，你的煩惱跟我有什麼關係？其實骨子裡，亨利先生是把自己看成一個「超脫」的過路者，從他選擇做一名職業的代課老師這點就能窺出端倪。電影隱晦的交代了亨利先生的生活軌跡：媽媽酗酒嗑藥，最終死在年幼的兒子面前，自殺的原因可能就是亨利外公長期以來對於自己親生女兒的性騷擾，電影在外公臨死那段甚至交代了亨利就是外公和自己母親亂倫生下的孩子。對，就是這點，所以亨利比誰都有理由憤怒，比誰都有理由心硬如鐵，他選擇做一個冷眼旁觀者，避免與學生、同事發生任何情感上的糾葛。這是一種保護機制，從生物學角度來說，恐懼導致攻擊，這點在黑人學生上表現的淋漓盡致，但那只是低級階段，真正的自我保護是麻木不仁，就像亨利在課堂上慷慨激昂的講述《一九八四》所謂的「矛盾思想」，相信矛盾的每一個方面都是正確的，不要被輿論左右，不要被洗腦，用閱讀來抵抗。相信每一個讀過《一九八四》的人都會因為亨利先生的這段陳詞所觸動，沉默和麻木能夠保護自己，但絕對會讓這個世界走向滅亡。

       電影裡主要的女主角有兩個，一是蓋爾飾演的失足少女，另外一個是大胖妞。失足少女首先是被亨利的冷漠所激怒，但陰差陽錯之間又被亨利收留，最後與之產生了似親情似愛情的複雜關係；大胖妞將亨利看做是能夠讀懂自己，關愛自己的大叔老師，慢慢對他產生了感情，在被亨利拒絕之後，還是用自殺結束了自己可悲的人生。說到底，這是兩個需要拯救的女孩，亨利似乎扮演了一個拯救者的角色，但最終還是失敗。對於失足少女，電影似乎開放式的交代了她HIV檢查結果，但那句「有時間要跟你談談」的電話留言多少還是透露出來了我們都不願意相信的結果。大胖妞那邊，她送給亨利先生的照片最好的詮釋了她的內心：一個空蕩蕩的教室和一張沒有五官的亨利先生人像。大胖妞心中始終將教室看做一個冷冰冰的寂寞之地，而亨利先生，不過是一個抽象化的人物，他可以是任何人，因為所有人在她看來，對她都是視而不見的，就像她在被父親責罵時候說「爸爸你說話總是這麼傷人」，沒人真正在乎她。所以，最後她的自殺順理成章，當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和物之後，死亡才是最好的「超脫」。

       看了很多介紹，都說《超脫》是一部反映美國教育衰落失敗的電影，但在我看來並非如此。更多的人，我認為是一部反映入性痛苦掙扎的電影，整個影片用很多象徵性的電影語言來闡述人性對於冷酷現實的選擇，比如中年禿頂老師痛苦的抓住鐵絲網時候對著亨利先生那句「你看得見我？」，還有大胖妞那句「他們都看不到我」等等，恰恰是在這個人情冷卻社會裡所有人一個基本的訴求：渴望被關注，希望被關懷。

       我總覺得，整個教育的敗落並非是教育本身出了什麼原則性問題，而是整個社會出了問題，電影把故事架構在一個學校之內，其野心還是要藉此影射整個社會普遍性問題。不是學生們墮落，而是他們的家長沒做好當父母的準備，他們的父母沒做好準備，是因為這個社會婚戀道德觀的畸形，婚戀道德觀的畸形，在於成長過程中教育的偏差，這是一個循環，一環扣一環，真正的問題，到底是人性還是社會？導演沒有告訴我們。導演告訴我們的是：超脫其實很簡單，麻木就好了。就像橫掃QQ簽名的那句：不想被傷害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愛。

     PS:
     1. 劉玉玲演技大爆發，所飾演的校園心理諮詢師帕克精彩絕倫，從傷心，失望到最後爆發拿捏地張弛有度，像她的性感一樣，緩慢調情最後高潮延綿。同時也和抽哥一起感嘆一下：歲月不饒人。《霹靂嬌娃》里那個性感的女特工終於也敵不過歲月這把殺豬刀啊！
     2. 個人覺得電影的高潮在於結尾亨利在破敗的無人教室裡低聲朗讀愛倫坡的《厄舍府的倒塌》，其意境至高令人咋舌，深陷其中，切合電影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