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機器

       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無視距離，不雜肉慾，即便戀人在銀河兩端，再長的距離都不會影響真正的愛情。也就是說，只要是兩顆完整的靈魂彼此感應，那麼除此之外的任何因素都不該是阻礙。
       那麼，如果我是機器人，仿造人，甚至，只是一段程序，那你還會愛我嗎？

       安吉麗娜朱莉十八歲的時候演過一部電影叫《無影終結者》，水準低劣的小成本科幻片看得人昏昏欲睡，只有結尾讓我難忘，正值妙齡的大嘴美女和已經垂垂老矣英年不再的男主角相守到了生命的盡頭。《銀翼殺手》裡的Decard愛上了仿造人Rachel，卻對她不是真人的事實耿耿於懷。
    片中的Voight-Kampff測試類似於圖靈測試，用來甄別仿造人與真人。仿造人壽命只有四年，卻有與人類相仿的神智，遠超人類的體能和力量，不平衡感和日日逼近的死亡恐懼必然產生兩個群體的對立。一直有個疑問，假設某個程序通過了圖靈測試，或者某個仿造人通過了Voight-Kampff測試，那麼他是否該被賦予人權？
       上帝造了人，人造了人工智慧。天賦人權，那麼人是否有權壟斷人權呢？當造物離開了造物者的雙手，是否該獲得百分百的自由？
原著《機器人會夢見電子羊嗎？》一直沒空拜讀，但影片裡Decard那個極具象徵意義的獨角獸之夢卻著實讓人印象深刻。片尾他撿起的摺紙獨角獸，恰似在與原作的題目呼應，暗示他自己的仿造人身份，那一瞬間三觀崩塌的震撼恐怕非是當事人萬難體會的。
       未來的洛城，永遠在下濕冷黏膩的雨，不見陽光的鋼鐵叢林裡，高科技並沒有給人類帶來光明的未來，只有人和仿造人之間血腥的捉對廝殺。如果仿造人有正常人的壽命，那麼結局也許就是《駭客帝國》和《終結者》裡的模樣，到頭來都是一對難以化解的矛盾。
       人類點燃了智能的火焰，卻阻止不了火焰燎原。
       影片最後垂頭死去的仿造人明顯在暗比耶穌，人類為了自己的歡愉，把所有的痛苦都移嫁到自己的造物身上，造物雖然死去，他在承受了這些痛苦之後卻也成了人類無法企及的完美存在。他的製造者說，兩倍明亮的火焰必然要縮短一半的燃燒時間。看似合理的邏輯，卻忽視了仿造人承受的人類無法承受之重。日日生活在恐懼中的滋味，很好受吧？
       那段淒婉悲愴，充滿科幻美感的獨白，讓本來氣氛壓抑，敘事緩慢的影片瞬間昇華。鴿子從冰冷的軀體裡飛昇之時，想到的竟然是，這樣才是放鴿子，吳宇森你弱爆了。
       假設這樣一副場景，真人和造人彼此混居，相愛，繁衍，讓全世界每對戀人都對彼此進行圖靈測試，發現對方不是真人之後會有多少戀愛還倖存？
       想起沈從文老先生那句直白率真的話「我愛你的靈魂，我也要你的身體。」那麼這是不是才是人超脫於萬物的根本，肉慾比靈魂高貴？胡言亂語間扯遠了。
       影片裡隨處可見的漢字，日文以及各種東方元素，不知道在西方觀眾眼裡是不是強化了未來世界的神秘感。邵逸夫老先生不僅全中國遍灑逸夫樓，還投資了一部影視經典科幻，這樣的聯繫也無形中拉近了我們與影片的距離。
       不管怎樣，在三十年前的美國電影裡看到青島啤酒，這事本身就夠科幻的。三十年後的今天，青島啤酒還在，谷歌已經推出了Nexux系列Android手機向《銀翼殺手》致敬。影片裡預言的黑暗未來，彷彿正在亦步亦趨地到來。

P.S.雷德利斯科特的電影，算上這部已經看過五部，《角鬥士》《天國王朝》都算對我口味的史詩片，《異形1》和《銀翼殺手》都是神作水準，不知為何三十幾年後的《普羅米修斯》卻爛得像坨狗屎，掉水準掉成這個樣子，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