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人段小姐收

親愛的段小姐：

你好，我是陳玄奘。

我知道你一定會記得。對對，就是那個妄圖救眾生的驅魔人，就是那個企圖用兒歌三百首喚醒妖怪童心的驅魔人，就是那個被你屢次逼婚又屢次逃避的羞澀的驅魔人。

我現在當了和尚，正在去西天的路上。

呵呵。嘿嘿。哈哈。

雖然這一點兒都不好笑。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城市，小鎮，村莊，抑或空無一人荒地。農田，林場，草原，也可能是滿眼風沙的戈壁。我遇見了很多人，很多普通不能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也見過很多像降魔師，天殘腳，空虛公子這樣的驅魔師，卻再也沒有見過你了。

有的時候我覺得離你很近，有的時候卻又很遠。孫悟空總是在我想起你的時候，變成你的模樣跑到月亮上跳很噁心的鋼管舞。

當然，沒有你跳的好看。

我說，悟空你別鬧啦，別鬧啦，快下來。

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往下掉眼淚，噗哧噗哧的落在地上，摔成那一晚月下的蓮花。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孫悟空變的，那個是假的，是假的。
但是，真的，很像。

孫悟空跑下來的時候老是笑嘻嘻地說，師傅你又被風沙迷了眼啦？可這裡連一塊石頭也沒有。

於是，我再也不說跟他假話了。甚至再也不跟他說話了，只是笑著摸摸孫悟空頭上的金箍。

於是，他開始沉默。

他很愧疚。


很多次，我給孫悟空一支饞了五百年的香蕉。在他要咬的時候，念起緊箍咒，讓他痛不欲生。

他不恨我，只是越來越能理解我。他得不到的那支香蕉，是我得不到的你。

很久很久之後，他再也不肯要我的香蕉了，只是安靜地說，師傅，我放下了。你……放下了嗎？

我笑著摸摸他的頭，感覺很欣慰。然後，開始念緊箍咒。

豬剛鬣，哦對，就是那隻一直追著我們的豬妖。那一次，他撞碎了你的車，我以為你死了，抱著你的時候我想說，其實我也喜歡你，但還沒等我說，你就笑著醒過來了。

後來的後來，我在心底說了很多遍，可你再也不會對我笑，更再也不會醒了。

那隻豬終於恢復到一隻豬應該有的模樣，整天就知道吃和睡。只是有的時候，我從夢中醒來，看見他坐在地上望著面前釘耙上點的蠟燭出神以及，嘆息。雖然那嘆息聲比我的咳嗽聲還要大。在寂然的長夜中像一顆被扔出去的石子，在湖水上打著漂。

我大罵他吵醒了我的美夢，他回過頭來，給我一個同病相憐的眼神。
那真叫人受不了。

他一定是想高老莊那個背叛他的女人了，可是他從來都不說。

我瞪著他，他也瞪著我。終於我受不了了，叫醒孫悟空，讓悟空把他打回豬頭。

悟空很乖，這種事兒向來都不會拒絕。

但剛鬣變成豬頭的那一刻，我又想起你了。

開什麼玩笑，悟空！繼續打！

魚妖是最最沉默的一個，總是默默地挑著行李走在最後，豬剛鬣有幾次要幫他背行李都被他拒絕了，他說，我要贖罪。

贖罪。是的，贖罪。他們三個都是有罪的人，抑或妖。背著滿身的罪孽行走。

可我為什麼又要走上這條路，可我的罪過又是什麼呢？

我要去西天，我想問問如來，我的罪過是什麼。

如來會不會笑著對我打禪語說，你有罪嗎？

沒有嗎？

有嗎？

沒有嗎？

沒有老子他娘的取那門子經！

哈哈哈。要真是這樣，我覺得我一定會恨他，恨不得掐死他那種。
段小姐，我已經不再做驅魔人了，因為我去驅除不了自己心中的魔。
我要去救眾生，但會不會救不了自己？

現在，我又要上路了，要走了。

可我還要再走多遠才能見到你？

我很想念你，段小姐。

不騙你。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