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悲

　　它的喜劇背後，飽含憂傷。比如說影片開場，逗女兒開心的老爸被魚妖在水裡拽著殘忍地「遊河」，小孩還在岸上開懷大笑，是怎樣的喜劇才會以這樣的悲情開場啊？
　　
　　答案只有一個：周星馳。
　　
　　
　　
　　每一處開懷大笑背後都有一段憂傷
　　
　　沒記錯的話，星爺電影中的許多著名笑料，換個角度來看，其實都是悲劇。
　　
　　比如說《大內密探零零發》里張達明演的皇帝，後宮無數，但非丑即肥。當「佳麗們」搔首弄姿衝向皇帝時，所有人都在笑，除了驚慌失措的皇帝。更具代表性的當然是連片名都憂傷的《喜劇之王》，尹天仇明明就是個死跑龍套的，但專研斯塔尼斯拉夫斯基、讀《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跟人談論如何用N種方法演一具死屍。所有人又是都在笑，除了尹天仇。
　　
　　很多時候，笑是種感同身受，所以有了「會心一笑」這個詞。更多時候，笑是種沒心沒肺的優越感的體現，所以有種笑法又叫「哄堂大笑」。一般的喜劇，都屬於前者。周星馳的喜劇，顯然歸於後者。
　　
　　要取悅以「堂」計的觀眾，沒有比作踐自己更好的方式了，周星馳顯然深知這一點。大家都用「無厘頭」來形容他的喜劇，但又有多少人知道：「無厘頭」這個詞在粵語裡，其實是類似「神經病」或「愚蠢」這種罵人的髒話。很多人看完《西遊》談情懷，可是，你們在談情懷之前的情感哪兒去了？
　　
　　《西遊》的情懷有爭議，但情感能全勝。為什麼？就因為「無厘頭」精神猶存。按照前文的說法，「無厘頭」就是作踐自己，這一點，在《西遊》里有過之而無不及。道士師兄妹進入高家莊的段子是不是特賤特逗樂？結果呢？逗樂完師兄妹雙雙慘死豬妖耙下。「驅魔三傑」每次出場是不是很喜感？結果呢？一個被活活咬死，另兩個被燒成了灰，死不瞑目。
　　
　　《西遊》里每個出彩的搞笑人物，最後都下場淒涼。作踐作到死，能不好笑嗎？
　　
　　即便是主角，只要在周星馳電影裡，也逃不過這種無厘頭宿命。文章全程負責搞笑吧？結果被村民暴打、跟豬妖接吻、痛失真愛；黃渤喜感夠足吧？結果五百年白抗爭了，成全了唐玄奘的「降魔」；舒淇算是主動追求愛情的女性先驅了吧？結果被拒絕N次，死後才求得一吻……
　　
　　用角色的悲慘成全觀眾的歡愉，周星馳很極致，當然，笑果也很不錯。《西遊》也許因為情懷問題在很多人眼裡不是部好片，但它至少是一部豐腴的情感片。從人物的悲情和劇情的搞笑兩相結合來看，比「喜劇」這個定義更接近《西遊》本質的說法應該是「悲喜劇」。
　　
　　在文藝領域，能玩轉悲喜劇的人都不難成為翹楚。比如文學界的莎士比亞。
　　
　　
　　
　　每一份印象深刻背後都有一個女人
　　
　　在周星馳電影裡，劇設方面的悲喜劇之外，人物方面，容易出彩的則是女性。比如《大話西遊》里在至尊寶心裡留下永恆之淚的紫霞仙子，或者《唐伯虎點秋香》里翹著蘭花指挖鼻孔的如花。周星馳也許是個男權主義者，所以美女在他的電影裡必須倒貼男生，醜女在他的電影裡必須雷翻觀眾。
　　
　　讓美的賤，醜的更賤，周星馳有點兒不那麼男人，但「喜劇」這個命題成立了。
　　
　　如果單單讓美女倒追，那《西遊》不過是古裝神話版的《101次求婚》。不僅讓美女倒追，還追不上男主角，這才是周星馳最讓人憂傷的設計。《大話西遊》里，紫霞仙子玩兒命倒追至尊寶無果，卻能輕易被一句逢場作戲的「愛你一萬年」輕鬆點穴，好不容易狠下心的「你丫玩兒蛋去吧」，愣是衝到了嗓子眼給硬生生吞了回去。
　　
　　結果呢？她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尾。連死在至尊寶懷裡的機會都沒撈到。
　　
　　《西遊》亦如是。段小姐為了倒追唐玄奘，寬衣解帶玩療傷，拉著全寨兄弟姐妹演大戲，結果呢？她生前閉了兩次眼索吻失敗，死了以後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才用冰涼的嘴唇蹭了唐玄奘飽含熱淚的火熱一吻。可是，死了再吻，跟死了都要愛一樣，還有什麼用呢？
　　
　　正因為沒用，那麼好，美女作踐負責悲劇，還有醜女更賤負責喜劇。《西遊》依舊是部將觀眾情感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悲喜劇。
　　
　　沒有了經典款的如花，《西遊》里還有批量出產的胖妞和醜女。開場打魚妖，重量級胖妞完成致命一擊，觀眾笑得縮在座位里花枝亂顫。中後段空虛公子的四大抬轎老嫗搶戲不斷，觀眾陷在坐墊里心肝亂顫。段小姐的悲劇量很足，配角們的喜劇份額也不少，《西遊》在美與醜、悲與喜之間搖擺，完成悲喜劇同步的同時，再一次奉送給世人一批周氏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