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自在•無常——賞《西遊•降魔篇》

很多時候，我們走出了電影院，依然會不依不饒地討論著劇情的前因後果，並在揣度導演編劇的企圖和用意，這在一定程度上就像咱們小時候上語文課，老師在深度剖析魯迅文章的道理一樣，過度分析並且以此作為官方說法並不是什麼好事兒，甚至有可能曲解了原作者要表達的本意，誰知道魯迅的《社戲》不是單純的一篇暑假日記？誰曉得周星馳的《西遊降魔篇》不是只想講講陳玄奘背後的故事而已？

雖然我不一定贊同你，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每個人都應該有表達自己想法的空間，所以在這裡，我也想說說我對《西遊降魔篇》的個人感受。沒錯，是個人感受！


正視殘酷

看了《西遊降魔篇》，周星馳的痕跡很重，不露臉都能在演員身上留下很多影子，恐怕這就是所謂的個人風格吧。有人說，《西遊降魔篇》開篇地方的特技造得太血腥恐怖了，還呼籲家長指引兒童觀看。對於這點我也是贊同的，一些眼看要開殺的場點，膽小的我都是透過手指縫來觀看的。但後來仔細想想吧，其實《西遊記》本來就不是什麼寓言童話，周星馳這次只是把小說裡的殘酷影像化而已。殘酷，是喜劇里最昂貴的包袱，讓你發自心底地想笑卻笑不出。

在電影開頭，就有兩個地方讓我印象深刻：一個是女孩父親被怪物咬住了在掙扎，小女孩卻依然以為他在逗她笑。強烈的對比反差，被人總結為「喜劇的憂傷」，而我覺得更像是「小醜的悲哀」，沒人知道滿臉滑稽的背後，有著哪種錐心入骨的疼痛，而面前的你卻樂不可支，典型的把快樂建築在他人痛苦之上，即便，這並不是故意的；第二個就是女孩母親為救落入魚腹的女兒，手執長刀直插水中與惡魚搏鬥的情景，天真的我們總以為母愛偉大到足夠可以感動導演，起碼給人家留一線生機嘛，可是，母女戲份就這樣嘎然而止。這充分印證了一個道理，奇蹟不是哪兒都有的，面對殘酷的現實，實力的差異，有時候有勇氣也無補於事，要怪只怪能救他們的佛還未成佛。

撇除情感因素，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弱肉強食的場景。《漢江怪物》里，《哥斯拉》里，到處都是這類殘酷的寫照，不過請不要忘記，這些都並非天災，而是人禍，跟許多怪物電影一樣，《西遊降魔篇》里出現的妖獸都是人為種下的惡果。而能夠正視殘酷，直面現實的醜陋，我們還是需要不小的勇氣。


大惡大愛

可能看過電影的人都會佩服周星馳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無論是怒目而視、張牙舞鰓的食人魚，還是獠牙發亮、氣焰囂張的豬剛鬣，抑或是最後滿嘴尖牙、摧枯拉朽的孫猴子，在《西遊降魔篇》的玄幻世界裡，妖怪們都以顛覆86版《西遊記》的既定印象登場，個個都懷揣著深重的殺氣和猙獰的面目示人。

可我就不明白了，就像網上流傳的一則故事一樣：「和尚和屠夫相約每天提醒對方早起，最後屠夫卻得上天堂，和尚則慘下地獄，原因是和尚每天提醒屠夫殺生，而屠夫每天提醒和尚唸經。」和許多質疑故事的網友一樣，我不相信「無殺心且未殺」比「有殺心已真殺」的罪過更大。道理放在電影裡面也一樣，難道一眾普通村民因為弱小就死不足惜？而惡貫滿盈的妖怪因為高強法力就得以被佛祖收編並最終得道成佛？這公平嗎？雖然每一個大怪背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血淚史，但曾經受過的苦就是他們作惡的藉口和理由嗎？如果這樣的邏輯都可以成立的話，那麼是不是就表示，那些慘死虎口的凡人也有渠道從妖怪晉級得道？在我看來，類似這樣的惡性循環只會讓世間的孽無休無止而已，到頭來玄奘「度一切苦厄」的宏願也許就無從談起了。

或者是我想太多了，其實我只想說，佛家都講因果關係，而因果關係本身就是另一種概念上對公平的追求，大怪們最終還是以「被剝奪人身自由終身」為代價才得到的取經機會，只希望那些無辜的亡魂在還清前世孽債之後也能投身另一段美好的人生。


實踐大義

集大慈大悲大愛於一身的佛祖，其實一切早已瞭然於心，可偏偏要讓玄奘自己頓悟，就是不告訴他解決問題的方法。作為一名精神導師，他深知空口說白話不如實踐出真知的道理。與其說教，不如讓他去經歷，因為經歷會讓人成長，會讓人得道。這裡的道，就是一套縝密的價值體系，讓你圓滿解決「你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的哲學問題。

在搞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普渡眾生之前，玄奘還是無可避免地陷入了迷茫，他怨自己為什麼救不了那麼多無辜的普通人。事實上，我也很迷茫，敢情那麼多無辜角色都是給玄奘練級的吧，當炮灰當得不亦樂乎啊，難道這就是《無間道》里說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嗎？太違和了吧？快別說救人了，如果降魔篇里沒有段姑娘，取經篇里沒有孫悟空，陳玄奘先生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不過佛祖深知，故事裡的狠角色，最終都會成為玄奘不離不棄的死忠粉，所以才敢讓他拿著《兒歌三百首》到處去闖世界。即便後來遇上孫猴子倒戈耍潑，不還有自己這個大BOSS嗎？

當然，實踐的意義除了練級，還可以從中學會如何超脫，從「差那麼一點點」當中成就圓滿。所謂「未入紅塵，如何看破？」正如電影裡的佛祖對吃肉的行為滿不在乎，玄奘在經歷了段姑娘的愛之後才明白男女之愛也在大愛之內。吃過才能不吃，愛過才能不愛，這便是超脫。玄奘的一句我愛你，其實就是佛愛世人，也是他看破紅塵的證據。


鏡花水月

《兒歌三百首》之於《西遊降魔篇》，相當於《如來神掌》之於《功夫》的作用。《兒歌三百首》本質就是《大日如來真經》，玄奘無法參透只為因緣未到，命中那位把書重新堆砌的段姑娘還未出現而已。電影似乎要告訴我們，因緣際遇很重要，同時也說明了一點——書不能貌相，永遠不要低估小作坊，因為絕世經典往往就是他們出版的。

很喜歡電影裡那個真正的「鏡花水月」，佛祖似乎要玄奘透過現象看本質。那本質到底是什麼？段姑娘對玄奘的愛是本質嗎？孫悟空對佛祖的恨是本質嗎？似乎都不是，所謂「色即是空」，他們都只是對方生命中的過客而已，在生命的長河裡泛起過那麼一點漣漪，最後還是會歸於平靜，人間所有的愛恨情仇，最終都將歸於虛無，歸於極樂的淨土，聽來那才是「鏡花水月」下的本質真諦。

正因為孫悟空看不透本質，才會向玄奘妄言叫囂「你痛苦的時候，你的佛在哪裡？」。其實，玄奘本身就是佛，我們所有人都是佛，我們每個人都有佛性和魔性，一心兩面就像日光和影子，只是因緣際遇的不同，導致了有些人擁抱光成佛，有些人投身影成魔。鎮壓孫悟空的藤鞭就是他魔性的投影，蓮花則是佛性的代表。一旦蓮花被毀，兩性失去平衡，歹念便噴薄而出，場面便一發不可收拾。好在，無論是《功夫》還是《西遊降魔篇》里，如來神掌都是周星馳設定的最大殺招。關鍵時刻，佛祖總能一掌定江山。


神神叨叨了一堆，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其實吧，《西遊降魔篇》說到底就是個超炫的外帶全家桶：裡面的凡人比小薯條還脆弱，食人魚一口吞一個，豬剛鬣一耙死一雙，孫悟空一吹還毀一片，敢情妖怪都是吃巨無霸長大的，強悍到家了！好在，在番茄醬亂飛的緊急關頭，佛祖讓玄奘薯條升級做了玉米棒，一招如來神掌hold住全場！總之，整部片子到處都是勁爆雞米花——舒淇很美，羅志祥很虛，文章很憨，黃渤很扯淡，值得你也來一桶看看！

PS1：
為什麼我覺得3D效果最好的地方是片頭「西遊」兩個大字呢？奇了怪了！
PS2：
粵語版《西遊》很多爆點啊有木有！舒淇唱的《一生所愛》雖然廣東話有點怪怪的，但還是大讚啊，成功勾起一大片陳年回憶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