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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降魔篇--Journey to the West: Conquering the Demons

西游降魔篇/除魔传奇/西游

6.8 / 10,223人    110分鐘

導演: 郭子健 周星馳
編劇: 周星馳
演員: 舒淇 文章 羅志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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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金花

2013-02-18 12:48:22

我只是想要一個黑童話


   隋仁壽二年,河南偃師出生了個白淨胖孩子,孩兒他爹是個小官,書香門第,又不會拍馬屁,所以一身清貧。孩子懂事早,不愛給家裡添麻煩,跑到淨土寺出了家,跟長捷大師唸經學佛。孩子姓陳,大師給起個法號叫玄奘。玄奘生下來就是白蓮花,廟里長大沒受過啥污染,比別的小孩兒愛思考,使命感還特強,為了學佛到處跑,一邊兒跑一邊兒琢磨:為嘛要學佛?是人就能成佛嗎?怎麼能成佛?怎麼就叫成佛了?有人告他:有個地兒叫天竺,那兒有好東西,你去了就全懂了。 玄奘一聽就挺高興,這會兒恰逢改朝換代。貞觀元年,玄奘收拾收拾捲著鋪蓋捲兒就奔西了。 一路上餐風露宿,某天途徑個小漁村,空氣好風景佳,玄奘覺著是個落腳的好地方,就住在了這裡。沒成想這地方鬧妖精,躲在河裡吃大人吃孩子。隨後一系列風雲色變:捉完河妖捉豬妖,捉完豬妖捉猴妖,期間還有各路神頭鬼臉進來插一槓子,還被個一起捉妖的妞死追。過程暗黑詭譎血雨腥風,玄奘五內糾結暗潮洶湧,瞬間經歷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天雷地火雲捲雲舒,然後……

  醒了。

  沒錯,就是醒了,一切都是一場白日夢,玄奘就在這白日夢裡開悟,抖抖緇衣,帶著三個凡人徒弟,離開小漁村,繼續往西去了,走的時候還關照村裡的高二嫂照顧好豬圈,給了耍猴人孫大哥一根香蕉,沖在河裡披頭散髮打漁的漁夫沙三笑了一笑,這會兒村里段四妮兒火上的黃粱小米飯還沒煮熟呢,喊了一句不吃飯啊?要不吃完了再走?玄奘說別介吃飽了走路容易闌尾炎,然後絕塵而去。

  以上,就是我心目中的那個黑童話,玄奘的黑童話。

  這是在看完電影的第二天想到的,說實話,在看之前,周圍已經罵聲一片,我一直是暗黑系的擁躉者,部落格上關於此片各種「血腥」、「少兒不宜」的評價讓我的惡趣味蠢蠢欲動。片子看下來,我仍然覺得其實並不差,我當時於部落格上在別人對此片的評價里回覆說,我期待這片子是個單純的黑童話,但顯然黑的還很不夠,片子的前半段是有這個苗頭的,可確實不是童話,甚至不算講好了一個故事。

  說到底我還是愛周星馳,對他還是有期待,這片子並沒令我失望,只是沒達到我的期望而已。

  我其實真的只是想要一個黑童話。

  周星馳的四年磨一劍,又是以西遊為題材,註定不可避免的被人拿來用早期的《大話》系列來比肩,眾所周知的是,孫悟空這個形像已經在《大話》時代樹立到熟透了的極致,其後又有劉鎮偉的《情癲大聖》和《越光寶盒》兩部續貂之作,已經把猴子卡到了一個尷尬的瓶頸里。周星星對於孫悟空這個形象,其實像他摯愛的李小龍一樣,是有個人情結的,但在這個時候再拍一部以猴子為主角的影片,珠玉頑石都已在前,很容易就淪為令人詬病的奇技淫巧,周是個聰明人,他選擇了唐僧。但聰明人不等於不犯糊塗,周星馳選對了方向卻沒找對點。

   影片中,幾乎沒有過多的前情交代。玄奘直接以驅魔人的身份出現在小漁村,段小姐則是半路里殺出的程咬金,兩人單薄的身份背景註定這片子的虎頭蛇尾。當然,這也可以看做星爺招牌無厘頭的體現,但周星馳本就不是一個擅長言情的人,這一點看《長江七號》足可窺斑見豹。玄奘和段女俠算同行,剛見面沒幾次段女俠就發情了,這當然不是不能用一見鍾情來解釋,但這鍾情在玄奘遇到妖魔就叨逼叨念兒歌,甚至遇到更高一級的妖魔則慌亂的手足無措時就顯得格外虛弱和不堪一擊。當年的《大話》里,紫霞對至尊寶也是一見鍾情,但那鍾情經過時空縱橫、前世今生,在這個背景下,情感被空間和時間造成的陰差陽錯所形成的宿命感與無奈就無法不讓人動容唏噓。《大話》中碎碎念的唐僧極盡搞笑能事,但嚴肅點則在觀音那兒,觀音告訴至尊寶早晚你會明白你師父的用心。而《降魔》片尾的佛法就無力到可笑的地步,到最後沙、豬、孫三妖仍然屈服於武力之下,玄奘的大日如來真經並非感化,而是以殺止殺,令人覺得如來也不過和眾驅魔人以及妖魔是一路貨色,只不過力量更強大罷了。猴子心說,要不是打不過,我能服你嗎?

  言及於此不得不提到星星的《功夫》,我個人覺得那是周星馳個人風格上的集大成之作,用不著跟誰比,那就是星星的完全個人呈現。那幾乎是周星馳的全部趣味和情結:英雄主義、港漫、武術、小人物的夢想與情懷、對於終身熱愛的電影的致敬……《功夫》的片尾,火雲邪神問阿星:你用的這是什麼拳?阿星輕描淡寫的說你要學啊?我教你啊。至此邪神徹底臣服。所以你看,大善和美好其實沒必要用力,它就那樣悠閒的待在那兒,當你逃脫了黑暗和煎熬,它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擺在那裡不來不去,這種波瀾不興帶來的震撼與反差是暗黑力量拼盡全力也無可比擬的,所以才只能繼續龜縮在黑暗裡苟延殘喘伺機而動。《降魔》中的細節反差做的很好,比如小漁村長生蘿莉看到她爹被妖魔拖入水急速飛馳還在歡快的笑,那種天真和兇險氛圍的反差;比如豬剛鬣油頭粉面的俊臉和猙獰豬臉的反差;但在大是大非的著眼處則笨拙而又刻意地強調了正面力量。絕類《阿修羅之怒》的如來神掌,摧枯拉朽石破天驚,聲勢不可謂不浩大,但它顯示的手法並沒讓人看出與代表暗黑的妖魔界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反正強中自有強中手,更像是惡勢力與更惡勢力的一丘之貉。

  同樣,《功夫》中的神來之筆來自結尾,當阿星跑出糖果店,看到門外的啞女,剎那間天旋地轉,兩人都恢復到孩童時代,阿星拉著女孩,兩人歡笑著進了糖果店。這時我們才看清,街道上的四眼仔,站在路中央的火雲邪神,倚著包租公卿卿我我的包租婆……原來時間點還在那裡,阿星還是小時候的阿星,所有都不過是小男孩阿星的一個幻夢,把自己想像成鋤強扶弱擁有奇異體質的蓋世英雄,把周圍的普通人想像成大隱於市的功夫高手……但這又在恍惚間若即若離似是而非,這一切到底是成年阿星對於往事的追憶,還是男孩阿星的夢幻憧憬,如同莊周夢蝶般的結局讓人迷惑又驚喜。

  這就回到了開頭我臆想出的那個黑童話概念。之前說過,選擇玄奘的視角是周星馳聰明的地方,因為唐僧這個角色其實大有可為。在原著《西遊記》中,唐僧是取經四人組裡唯一一個歷史上確有其人的人物。或者這樣說,如果吳承恩的《西遊記》是神話野史的話,通過玄奘口述辯機記載的《大唐西域記》就是唐僧西遊的正史。通過正史我們可以知道,玄奘出生儒門世家,從小剃度;通過神話我們又知道,這位玄奘的前世是金蟬子,因輕慢佛法被佛祖貶入輪迴十世為人。至於怎麼個輕慢法,書里沒說,輕慢無非是輕視慢待,所以不妨理解成佛祖開大會,唐僧打瞌睡,可見仍有頑童心性。綜合結論,一個生來就比別的孩子有智慧的小孩兒,還有那麼一點兒不羈,打根兒上就純潔,從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超凡入聖度化世人,但畢竟還有孩童的天真。這樣一個小孩兒,自小常伴青燈古佛,既是習慣又是天性使然,但既然轉世為人,在成佛成聖的過程中,以人的身份存於世,依然還有人一樣的想法。在我的理念里,西去為實,但路遇神仙妖魔,還有個人的情感,都是這個從來沒過過世俗生活的天真和尚天馬行空的幻想,一面知道自己的使命,一面又對這個世界充滿無窮的幻想乃至妄想,也想過如果自己擁有一段感情應該是什麼樣子。反正對於一個這樣的人來說,想到哪兒是哪兒,而且生來智慧就異於常人,一定會比任何一個有世俗羈絆的人幻想的更加光怪陸離。

  幻想里,有無數奇形怪狀的妖魔,或有愁雲慘霧,或有鳥語花香,詭異綺麗。我十分喜歡《降魔》里高家莊黑店的設定,不止跟一個人提起那讓我想到馬可·卡羅的《黑店狂想曲》。《降魔》里所有的暗黑劇情仍然沿用,甚至還可以更加波譎雲詭。所有內心的疑惑不安恐懼慾望都在這個迷夢裡淋漓盡致,所以當幻夢打破之時,玄奘徹悟,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然後遠離顛倒夢想,這是他入聖前最後一次想像力的馳騁,自此當知,萬法唯識。

  而三個徒弟也是幻想而來,路過市集看到那個耍猴人,就想到如果徒弟是猴子也挺好玩兒,房東段四妮兒長得樸實大方又嬌俏,玄奘想,假如我跟四妮兒是同事,沒準兒能當我女朋友,談戀愛應該怎麼談呢……

  玄奘想完笑了笑,看了會兒地圖,往瓜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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