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沒有風花雪月的故事

港片偶爾喜歡在英文名稱上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中文名稱一目瞭然，太過堂而皇之，英文名則多了幾分隱晦，與不經意處暗述衷腸。
　　《志明與春嬌》的英文名叫做LOVE IN A PUFF，到了續集，彭浩翔悄悄的偷梁換柱，改作LOVE IN THE PUFF。若非細心者，這一點小小的區別很容易被忽略，其實二者意義截然不同。前者不過就事論事，意指煙霧繚繞中的愛情，而後者卻在英文俗語裡暗指「赤裸裸的愛」。雖然導演好像曾經說過，這是拍攝續集時的靈機一動，但怎麼看起來，都更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佈局，倒是與劇情絲絲相扣，讓解味者會心一笑。
 　　這或許是一場關於煙霧的愛情。在志明與春嬌中，他們因為裊裊婷婷的香菸而識，也在馬桶中蒸騰的乾冰煙霧裡相視而笑。而在續集裡，當楊冪看著乾冰翻滾，卻皺著眉頭道：「好髒」的時候，已經清晰的展現了他們之間的鴻溝。或許彭浩翔選擇煙霧作為這段愛情的註腳，已經明示了它的不確定性。每一段感情都或多或少的帶著些煙霧的屬性。在氤氳中昇華，剎那中變幻莫測、美不勝收，再消散開來，直到無跡可尋。剩下的，就好像《東邪西毒》的英文名那樣，ASH OF TIME——時間的灰。而在續集裡，則是一段感情終於進入倦怠期，不再有相互試探、不再是曖昧難言，一切變得赤裸裸。赤裸裸的愛恨糾葛，赤裸裸的悲歡離合。當「愛」這個字眼越來越容易說出口的時候，卻越來越懷疑它在心目中的份量。
 　　一首老歌曾經這樣唱到：愛情來了、去了、分了、合了，只是更迷惑。如果這兩部影片說的不是你我的故事，至少也是你我身邊的某一個朋友，這樣的感情方式在現代都市裡並不罕見。在一起，分開，各有新歡。只是骨子裡，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溫暖，於是，重新郎情妾意，重新情意綿綿。可是分手已經是一種傷害，復合卻又傷害著另一個人。感情好像蹩腳的劍客揮舞著手中的利器，人人見血個個掛綵。
 　　香港很小，香港電影的格局往往也不以恢弘見長。香港導演拍不出史詩般的偉大愛情，卻能在這庸俗狗血的男女交往間給人不一樣的感動。沒有驚天動地，沒有風花雪月，甚至連忠貞不渝也欠奉。兩部電影彷彿一首宋詞的上下闕，兜兜轉轉間，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不是新歡不好，只是舊愛難忘。他們都已經變成了另一個對方，而誰又能離得開自己呢？
 　　彭浩翔應該算是為數不多的香港年輕導演之一了，港片的黃金時代之後，能不時為觀眾帶來驚喜的導演實屬難能可貴，只是雖然影片將背景設在北京，卻實在沒有幾分四九城的頑劣不羈，骨子裡，仍是一派港九的白領。張志明兒時的肉醬意面不可能變成北京炸醬麵。看來，能將草根的港式文藝范玩得再轉，也不一定能拍出京派接地氣的小清新。於我輩大陸觀眾而言，雖然也喜聞樂見，但或許總是少了幾分香港觀眾的輕車熟路，少了幾次藏在話語中的會心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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