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生命，和最好的參禪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感謝卉子。也許印象中的那個金基德不在這部電影中出現，才給了我更多願意看這部電影的理由。這是一部可以解釋很多問題的電影，也是許多電影可以參照的模板。金基德如此工整的創作實在並不多見。更多的時候他在絢爛的影像和奇詭的心靈中探索人們的非常規狀態，而《春去冬來》講述的卻是一個普世的故事。一座湖心廟裡，一個老僧，一個小和尚，一個女人，一個母親，一條蛇、一尾魚和一隻青蛙，還有一個佛頭。一個被精簡的世界裡的一則生命的寓言。與這個寓言相配的是極為樸素但也極為精確的表達方式：冷靜的長鏡頭、舒緩的剪輯、平衡的畫面、統一的色彩，再加上人物性格的模糊和事件的簡化，金基德用極簡主義詮釋這個最具震撼性的故事，讓我對許多日韓電影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我實在是有些吃不消日韓導演那些分不清真假的精神分析，這些分析使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看起來永遠都是和下水道一個樣子。可是《春去冬來》或許給了我一個機會去更加冷靜地理解這些導演：或許他們表現出來的絕望，是因為他們太深地愛著人，和這個世界？
人實在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人在出生時就帶著恨，帶著慾望、自私、貪婪、暴戾和麻木，掠奪這個世界的一切——一如那個虐待動物的小和尚。矛盾的是，人還有愛、希望、善良和悔悟。人在這種矛盾之中一天天長大、變老。生命中有許多遺憾，不能回頭，也不能忘記，或許在許多年之後你會放下，會珍惜，會更加明白你對於這個世界的價值；但是當你按照自以為徹悟了的人生之路走向終點時，你所能做的也只是像那位老僧一樣輕嘆一聲，告別一生之中深愛著的所有。同時深沉地了解，無數個生命在週而復始。金基德用蒼涼的筆觸告慰每一個觀眾內心的遺憾與悵惘，也告誡著世上的每一個生命。每個人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悔恨。也有的人一生都從未有輝煌或黯淡。但無論你有怎樣的一種人生，你都無法彌補你所做過的任何事情——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原諒。原諒別人，更要原諒自己。活下去，要有面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的勇氣。
很少這麼感性地寫一些文字。這些文字來源於我在看《春去冬來》中，小和尚中年歸來後，在地板上刻佛經的段落時產生的共鳴。當他從瘋狂變成執著，最後變成釋然，在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刻，他成為了真正的僧人。他也終於可以和師父一樣，在千帆過盡之後平靜地走過餘生，然後看著一個新的生命，正在走著他走過的參禪之路。
對於宗教的東西，我不想討論。我情願《春去冬來》講述的是一個有關生命與救贖的故事，僅此而已。或許，融入這個故事，就是最好的參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