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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1955]--The Swindle

骗子/TheSwindle/TheSwindlers

7.5 / 6,909人    113分鐘 | Argentina:100分鐘 | Spain:95分鐘 | USA:92分鐘 | 112分鐘 (original version)

導演: 費里尼
編劇: 費里尼 艾尼歐佛拉安諾
演員: 布勞德克勞福 茱莉艾塔瑪西娜 理查貝斯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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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城

2013-02-23 20:33:50

藝術的信仰——費里尼《榮耀與拯救》三部曲影評


藝術的信仰——費里尼《榮耀與拯救》三部曲影評
  
巾城/文
  
在大陸,這部費里尼早期的巔峰之作也被簡單地譯作《孤獨三部曲》。事實上這是三部與宗教隱喻息息相關的,感人至深卻又引人深思的電影,他的英文名字「Grace and Salvation」可以表面地理解為一種反諷,也可理解為一種摻雜著無奈和同情的對那些處在角落中的人物的同情。他們渴望被「拯救」,渴望一種更「高級」的生活,因此他們選擇不靜止,選擇為自己的渴望而找尋(儘管這種找尋是被動還是主動有時很難說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們的方式或他們因此而給自己之存在的定義未必是「合理」的,但無不例外,其反應的憧憬是純淨的。影片的主角們,贊帕諾、傑索米娜、奧古斯圖、卡比利亞,有江湖藝人、騙子、妓女,等等,表面上看,都不是什麼好人。但從他們的境遇中,我們卻看到世界投射在我們自己身上的陰影。於是,我們對他們的同情或沉思,某種程度上也演變成我們對自我的沉思,或是對某種一部份人的人性中共存的不可調和之矛盾的沉思。這三部影片,《大路》、《騙子》、《卡比利亞之夜》,擁有類似的鋪陳方式(甚至在某些細節上有驚人的巧合——如贊帕諾的五次表演、奧古斯圖的五次行騙,和卡比利亞的五次人生際遇),類似的宗教隱喻,甚至在氣質上也彼此牽連。這些新現實主義的電影都具有明朗的情節進程和令人愉悅的節奏感,但卻在回味中帶給觀眾巨大的苦澀和壓抑,而這種苦澀和壓抑卻又不能不帶著同等份量的心靈悸動。
  
《大路》。影片分別刻畫了江湖藝人讚帕諾與他收留的有智力缺陷的女孩傑索米娜的心理變遷及他們間的互相影響。傑在無形中改變了讚的獸性,將其內心深處隱藏的脆弱的一面挖掘出來。它揭示了一種共性,即冷酷之人必有其敏感一面。正如綽號「傻瓜」的馬戲演員馬托所言:「你是否見過有一些人,當他們需要說什麼的時候,卻只能像熊一樣嚎叫。」馬托必是諳熟讚的脆弱,才叫深深迷戀自己的傑無論如何要跟著贊。他的這層旨意甚至帶有宗教性的「拯救」情結,而也正是這層情結最終導致了他的死亡。不同於宗教所期許的,馬托的死亡並沒有最終拯救贊和傑,反而導致了更戲劇化的悲劇。這裡,人本身的情感的牽連超越了理想化的帶有宗教感的構建,直到傑獨自離開贊而死去,直到贊聽聞傑的死訊,這個故事最終在一個令人絕望的長鏡頭中結束。
觀者的無奈在於,一個人的「姿態」有時會造成與他人的巨大隔閡,而無論某些當事人作出多大努力,出口卻總是在結局的後方。這種性格之傷是值得被同情卻不能被拯救的。不知有多少人會唏噓這三個人之間發生的故事,但所有人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它在那種情形下,惟一的、必然的結局。我們必須接受它所留下的全部重量,我們也必須承認這種重量本身就是它惟一的出口。確實,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你只能看著它發生,繼而承受它所遺留下的一切。你不是英雄,你的一次次裝模作樣的表演只能賣的人們廉價的笑。但你必須接納這一切,把人生當做像吃一碗意面或倒在草地上睡一個午覺一樣簡單,然後,藏起你的痛苦,挺起你的胸膛,像一隻驕傲的狗一樣活著。
所謂無奈,就在於此。
  
《騙子》。影片臨近結尾處,奧古斯都私自吞錢的段落似乎缺少戲劇鋪墊,就我個人而言,這個橋段是略顯突兀的,儘管從故事發展而言,它具有極其重要的連接作用。與前片類似,影片著力刻畫了騙子奧古斯都的心理變遷。但與贊帕諾不同,奧古斯都是不需要被同情的。因為是他自己選擇了這個職業,即使在其靈魂的另一面,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並深深為自身的罪惡而苦惱著。這種自我的罪惡感在他偶遇自己的女兒之後逐漸上升到高潮,繼而反襯出他的已不由自己靈魂控制的行為的荒謬性。因此本片最大的特點,其實是其悲情結尾背後的黑色幽默。
奧古斯都是想自我救贖的,而且他自己很明白自己一貫的行為其性質是什麼。在最後一次行騙中,當扮成神父的他向殘疾的女孩說出「你不需要我」這樣的獨白(就本質而言,確實是獨白)時,他已淋漓盡致地展現了自己的矛盾、懦弱、無助和恐慌。這些隱藏的性格元素使他顯得不那麼醜惡,也正是這些元素推動著他的悲劇性結局。最後當奄奄一息的大騙子奧古斯都戰戰兢兢地爬向教堂僧侶的行隊(隱射出他曾多次在行騙中扮演過的角色),他渴望重生的心事實上已隨著其肉體的漸漸死亡而漸漸死亡了。美學角度,他的屍體被夾在非世俗的宗教行隊與世俗的騙子同夥(他們搶走了他的錢將他暴打之後揚長而去)之間,似乎具有更高層的反諷意義。它揭示了一種人的存在狀態——假使某種程度上,我們每個人都是騙子的話。
  
《卡比利亞之夜》。這是三部曲中最偉大的一部。其情節安排與鏡頭設置是無與倫比的,它展現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獨一無二的才華和洞察力。其實就我個人而言,是非常不喜歡卡比利亞這樣性格的女子的(當然從某種角度講,把一個角色演得讓人煩比讓人愛更難能可貴),但事實上看完影片後的好多天,當我走在路上,一想起她在最後一個鏡頭裡的微笑,還是會經不住有流淚的衝動。在所有我看過的眾多影片中,這是最令我難忘的一個鏡頭。它展現的不僅僅是一種對美好的理想近乎挑釁的執著,更是一種可以擊垮所有欺騙和醜惡的力量。你可以說這種力量因其不合時宜的天真而註定不具有普遍性,但未必只有你擁有的東西才能得到你的共鳴,有的時候,你不能擁有但卻高貴的東西更值得你去共鳴。因此,這事實上是三部曲中最讓人感到不絕望的片子,儘管它一直在講一個女人怎樣被利用,怎樣被用各種手段欺騙;它一直在揭示人的醜陋、良心的潰爛和社會的畸形。但卡比利亞卻一以貫之,帶著她不切實際的追求,帶著她永不被污染的心勇敢地向前走。她的失敗就是她的勝利;她的被騙反襯她的堅強和對生活如詩般燦爛的信仰;而她的境遇越是慘烈,她帶給觀眾生存的勇氣就越大。
螢幕裡的人物永遠是虛擬的,走出螢幕,每個人卻要面對自己實體的人生。而藝術的偉大就在於通過虛擬的媒介,給擁有感知力的人的靈魂注入一種對博大的、因而常常是危險的群體性存在狀態的註解。偉大的永遠不是這個媒介本身,而是藝術家的觀點和理想。而這種間接的方式也是這個世界僅存的個體與他人之間的交流渠道。藝術之所以不可或缺,正是因其獨一無二的共鳴方式。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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