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著兒歌日如來

曾有一條魚，救了一個人，卻被當做人販子，於是他怨念成妖，吃盡魚村中人；曾有一個人，以為彼此深受，卻被背叛趕出家，於是他怨念成妖，烤成世間美男；曾有一隻猴，故事沒告訴它的曾經，現在的它狡詐殘忍。也許它也曾在饑荒中把洞中桃果補給山民，卻被當成盜了村人的糧食；也許它發現天神為禍捉人煉丹出手相救打死無凶，卻被以為草菅人命懲兇殺人。也許它同那條魚，那頭豬一樣，有著善、有過愛、有過援手，不過消散成了惡、成了恨、成了毒手。
唐玄奘拿著兒歌要喚醒真善美，不為名利，不畏堅險，為了大愛，棄了小愛。吃鴨肉的胖子說他差了一點點，像渡河的沙彌還放不下師父抱過的女子。幸好，段小姐來了。她不是山寨中的段大姐，卻只是唐玄奘的段小姐。她斷然給了他心中的大愛， 斷然是她喚醒他心中的小愛來面對。知道愛，哪怕是小愛，那有大愛的資格。唐玄奘給魚妖唱兒歌時，他只知道它本是善，他只知道它現是壞，他想要懷抱為它開，他希望它能乖乖回頭。可是，唐玄奘不知道它的善跑哪兒去了，不知道它的壞從哪兒來的，他的懷抱是追求大愛的，至少現在沒有愛。所以我猜測的結局是，段小姐終究要死的，但是唐玄奘心中的小愛活了。那樣純粹的小愛，傾注到哪兒單純的兒歌中，承載魚妖、豬妖、猴妖心中無家可歸的愛。縱使現在，魚妖吞的那些人中，有嚇小孩的，有騙村民的，還特別鍾情於無辜的孩子；豬妖烤的那些人中，大多是被美食美色所誘惑；猴妖呢？殺的是那些以為他可欺，偏像佛來禱告的人。他們只是孩子，偏激得要用他們僅有的武力來對世界施暴，叛逆自己。你說我是人販？好啊，我就吃盡嬰孩吞盡村民；你說你愛美男？好啊，我就化做美男盡了愛美男之人；你說要玩我有佛佑？好啊，我就玩死你丫的仨人拔了你的頭髮。它們只是容易受傷的孩子，需要一首充滿愛的兒歌，唱出一個家。
用充滿愛的兒歌喚醒真善美，那是童話，一如紫霞夢中的童話。我不是紫霞，可惜我也只猜中了前頭，猜不中結局。當唐玄奘知道了愛，卻沒了兒歌，如今在他面前的是《大日如來真經》，這是最殘暴的武力，毀天滅地。佛又再一次用他的掌，鎮壓了猴子。兒歌終究只是兒歌，在力量，在暴力，在正統面前，它僅僅是一曲曲單純，沒有力量。有一天，當他不在迷信兒歌的力量，有一天，當他心中的愛撕碎了最初的信仰，將它七拼八湊得拼又同罪惡世俗無二的力量。因為力量無敵，他勝了猴子，放了豬妖和魚妖。他說他開始懂了「曾經痛苦，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曾經執著，才能放下執著；曾經牽掛，才能了無牽掛。」他那樣得痛苦與愛過，他終於知道人世的痛與人世的愛，求而不能生死相求；他曾經執著牽掛過，他放下了兒歌的執著牽掛而執著於真經。我以為，童話碎了，成人的世界終究還是開始。
有人說：「《降魔》是星爺寄給朱茵的一封情書。」粗糙，而又動人。已不再年經，劇照裡的他單薄白髮，沒有甚遠的年華可以用來許千年萬年的諾言， 什麼都不要了，只是現在。年輕力壯大話時，因為西行的責任不得不鬆開抱著她的手落入熔漿；英雄遲暮時，沒有緊箍咒可以大膽得愛時卻在那一吻之前依人永閉雙眼。她說「女孩閉眼就是要你親她」，他卻不能吻盡年華待到肉血化膿一堆白骨。總是因為佛，因為所謂大乘，放下了真難以放下的。
星爺的那一掌終於不是「如來神掌」，叫什麼來著？《大日如來真經》，多好的名字，兒歌成了真經。其實，我猜？有沒有一種愛恨別離，有沒有一股放蕩不羈，有沒有一種天地赤誠，叫做「唱著兒歌日如來」。我猜，當年的悟空當下的玄奘，說不定哪刻罵到「操如來你大爺的」。
於是我信了，這還是一個童話。執著的依然在執著，放不下的牽掛依舊放下了。城門下的「只像一條狗」，沙漠上卷段小姐的一陣風。唱著兒歌日如來，唐玄奘又拿起了他的兒歌，不再動用如來的掌。降妖除魔三兄弟，愛聽師父唱兒歌。千難萬阻雖險惡，孝順小孩樂呵呵。在遙遠的西行路上，一曲曲初生的兒歌，帶著段小姐的舞姿，安撫著悟空的頭痛，吹散八戒望月思念的口水。如果沙僧仔細聽，當他還是捲簾大將時，王母初為人母時唱的便是裡頭的兒歌。
這是一個童話，你為什麼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