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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林夏

2013-03-02 18:05:05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生活


學生時代看過幾部伊朗電影,印象很深,逢人便推薦。這幾天又看了《計程車》和《小鞋子》,除了被感動外,對這個國家的電影更加尊敬,覺得每一部都不可多得。

相對常規的電影拍攝,我更喜歡看偽紀錄片,而伊朗導演也很擅長拍攝偽紀錄片,拍攝手法和敘事手段都極為聰明。在管制嚴格的伊朗,討論政治和反對管制在現實中是不被允許的,但在電影裡,尤其是紀錄片裡,可以很客觀的表達出事實的真相。

《特寫》(Close-up)是一部偽紀錄片,影片是真實的故事,一個痴迷電影的油漆工因為過於著迷,假扮成自己喜愛的導演騙取一家人的信任以幫助他完成自己的電影『夢想』,後來被人識破告上法庭,他在法庭上的真誠陳述使被騙人家同情而撤訴。

尤其喜歡影片的結尾部份,被他冒充的導演莫森·馬克馬巴夫聽說了這件事,親自到監獄外接他出來,他看到馬克馬巴夫時掩面痛哭,握著他的手,滿心的悔恨。然後馬克馬巴夫用自己的摩托車載著他去那家人家裡道歉,半路上他下車買了盆花,他一路抱著那盆花坐在摩托車后座上,還不時和自己的偶像談論著什麼,這一段我看了好幾遍。

2015年,柏林金熊獎獲獎作品《計程車》也是我特別喜歡的一部伊朗偽紀錄片,導演賈法·帕納西將一部計程車改造成片場,自己假裝是計程車司機,通過車前的電子眼來敘述車上發生的事情,整部片中賈法·帕納西都只是開車的司機,將大量的對話和表演都留給了前來乘車的乘客們,討論他們的思想,他們的人生,討論女權,討論法律,討論自由,討論寬容,討論電影,他自己始終都只是個面露笑容的旁聽者,直到最後他下車去給一個老太太送遺失的錢包,兩個小偷砸了他的車偷走了他車裡的東西,包括那個攝影頭。小偷對同夥說:「這個東西的記憶卡不知道在哪,沒法破壞」,便拔起攝影頭倉惶逃跑了。這真是一個寓意深遠的結尾。

2010年12月20日,伊朗官方宣佈,因為危害國家安全和做了不利於國家形象的宣傳,賈法被判6年有期徒刑,20年內不得製作或執導任何影片,不得寫劇本,不得以任何形式接受國內外媒體採訪,不得離開伊朗。賈法·帕納西拍這部《計程車》時,剛因絕食抗議被釋放不久。因此,這個結尾似乎是導演在對審查和強權隔空喊話 - 你儘管搶走我的攝影機,抹掉我的電影吧,但你無法奪走我的記憶和思考的權利!

這樣的導演,這樣的電影,誕生就註定是一部永載史冊的作品,不是為了票房,不是為了讓女主出線,不是為了走紅地毯,就是為了發聲,說出真相,為了爭取自由的權利,為了對電影事業的一腔熱血。

這讓我想起前不久看到『毒舌電影』寫的一片介紹非洲電影的文章(原文標題:非洲兄弟拍的愛情動作片,把我看傻了)。文章剛開始作者完全是吐槽式的介紹奈及利亞的電影業瑙萊塢。聯合國統計顯示,2011年美國的電影年產量是819部,奈及利亞居然有997部。但充滿著各種粗製濫造和各種2分錢特效以及奇葩的拍攝手法,甚至很不合邏輯的橋段和各種不專業的片場:

「想找演員了,大街上隨便抓個路人」
「開拍當天,演員第一次看到正式劇本」
「距離開拍還有五天,他們才開始招募群演」,
「拍攝不清場,後面有市政在施工,過一會兒鏡頭裡就莫名多了根電線桿」
「一輛皮卡就能拉下所有設備,拍攝場景在一個旅館,拍完直接住那」
「喊Action用的打板都是破木片臨時湊的」

作者不禁發問:

這麼窮逼的國家,這麼窮逼的人,為啥工錢都沒了,還要拍電影?
答案很簡單——
因為熱愛。
雖然條件很有限,但所有人都在朝一個方向努力著。
工作人員幾乎都對電影懷有夢想。

文章結尾,作者引用了剛果民主共和國盧本巴希大學語言學教授恩格洛馬就奈及利亞瑙萊塢電影發表論文中的一句話:

瑙萊塢的電影,歐洲人和美國人都無從欣賞。但無論貧富貴賤,非洲人都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反觀一些中國動不動喊著投了幾個億拍出來的沒有任何營養的電影。
最後作者說:

這個世界,沒有愚蠢的觀眾,只有自作聰明的電影人。
如果拍電影就是炮製夢想。
那麼——
夢想可以簡單,但永遠不會廉價。

《聞香識女人》中,艾爾·帕西諾扮演的盲大軍官開著法拉利在紐約狂飆;
《老炮兒》裡,馮小剛騎著二八大槓對街上奔跑的鴕鳥大喊加油快跑。
《立春》結尾,王彩玲幻想自己盛裝站在歌劇舞台上的一展歌喉。

被生活折磨得幾近絕望的人卻依然熱愛著它。

伊朗的電影人,並非是討厭自己的國家,討厭自己的生活,才拍出這麼多反對壓迫伸張正義的電影,恰恰是他們太熱愛自己的國家,太熱愛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希望他變得更好,希望他變得更溫暖,才會用心去聆聽她的一切,然後耐心地講述出來。

羅曼·羅蘭說: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
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生活。

在我看來,這正是好電影的靈魂所在。
對生活的熱愛,也是我們當代中國電影裡最缺少的東西。

宋朝楊萬里有詩云:
春色何須羯鼓催,君王元日領春回。
牡丹芍葯薔薇朵,都向千官帽上開。

若說花之於女人是點綴外在美的錦上添花,那男人與花便是襯托心靈的君心似我心。

《特寫》的結尾,那個貧窮卻為夢想痴迷的男人,那個坐在自己假扮的偶像摩托車后座上的男人,那個在被自己欺騙的人家門口失聲痛哭悔過自新的男人,那個抱著花的男人,讓我覺得特別溫暖,特別有人情味。

文/司徒林夏
原文連結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2NDI3OTg5OA==&mid=2247483932&idx=1&sn=f2dd2748aa385bcca0bb8193af9a0471#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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