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天下無堯舜，終不可有所為邪？

      今日午間無意間看到了一段短片，是近來上映的《悲慘世界》，音樂歌聲激越而磅礴有力，又看到豆瓣評分8.6，遂下載之。

《悲慘世界》是一部藝術作品，曠世名作，是法國人的驕傲。記不起是否為10年之前，我是讀過此作的，今日憶起，卻只記得冉阿讓這個名字以及我淚流滿面，為什麼我當年我會淚流滿面，我已全然忘卻。 10年之後的今日，她是否使我感情依舊？

要把百萬字的名作化為一部157分鐘的電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電影是從1815年開始的，那正是拿破崙重登帝位，百日王朝的年歲，對於法國的歷史，我不甚熟悉，大抵只記得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故對電影中描述的歷史事件，不予置評也無力置評。但是從一個人為救小侄偷竊一個麵包而被判19年苦役（即便其未試圖越獄，刑期亦為5年）來推斷，當時的法國，廣大人民的生活謂之為悲慘世界，並不為過。這個前半生悲慘的人，就是冉阿讓。 19年後，當其重返社會時，亦不過是被印上罪犯烙印的假釋之身，完全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是憎恨這世界？還是逃離這世界，洗心革面？命運的轉折在於他遇到了教堂，遇到了神父，更是那一對贈予他的燭火。於是，8年後，我們看到了昔日滿臉荒草的囚犯已變為滄桑俊俏的市長（休傑克曼）。何以其人生有如此大之張力？

當最佳女配安妮海瑟薇飾演的芳汀出場的時候，驚艷不可方物，但不知為何，我卻不太喜歡；如何來演繹一朵嬌艷的玫瑰被開水澆燙而枯萎呢，這對演員是一個考驗，而對觀眾來講，似乎更可以引起紅顏薄命之感。於是，我們看到芳汀彌留之際冉阿讓的承諾。

而羅素克羅飾演的沙威則是我心中的最佳男配，當我又看到《角鬥士》和《美麗心靈》的這張如此男人的臉龐時，我只顧著欣賞他的表演，而忘記這個同樣忠於法律的奴隸，追隨上帝，執拗保守的男人，是個叫做沙威的反派。

男兒一諾重千金，堅守對芳汀的承諾一晃又過了9個年頭，他家有女已長成；9年的堅守，終究也是敵不過那一瞬的一見傾心，畢竟女大不中留，畢竟自己已垂垂老矣，畢竟冉阿讓已全然想通。當有人要帶走他命中至愛之時，誰可做到如此：無私，無言，無怨。

我終於明白了，10年前是雨果筆下冉阿讓的人格感動了我，是悲慘世界中的人性光輝照耀了我。東坡曾在《賈誼論》中問賈太傅：「然而天下無堯舜，終不可有所為邪？」雨果用冉阿讓的故事代替賈太傅回答了東坡先生——縱然天下無堯舜，亦可有所為也！

其餘者，人民革命之慷慨悲壯，酒店老闆夫妻之唯利是圖，艾潘妮之無私愛情，馬里尤斯與珂賽特之一見鍾情，在所不論。

我在影片中所看到的幾點是：

冉阿讓與沙威的世界觀與人格是建立在西人的信仰之上的，是基督教的教義一步步地牽引著他們的內心與行為，對他們來說，是上帝在冥冥中注視著並指引著他們。當兩人前後同樣唱到："i will escape now from that world,From the world of Jean Valjean."，前者選擇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後者選擇的是投身污流以自絕，兩人之世界觀與人格，高下立見。所以我覺得，或許持有西方信仰的人來看此作時，理解與感受會更深，而對於沒有什麼信仰的國人來說，更多的會用無私、高尚等字眼甚至是雷鋒精神來看待冉阿讓。

《悲慘世界》謳歌的是法國人民，無論是人民的革命還是人民的愚昧，因為愚昧需要啟蒙，而啟蒙需要代價，需要犧牲，需要流血；人民高呼的是：法蘭西萬歲，而我們高呼的似乎永遠是共產黨萬歲。我們的歷史書上只會剩下歌頌黨領導的革命，而過往的起義，無論是農民革命還是孫中山的革命，無一的是「具有歷史與階級的侷限性」。只能說，人民的愚蒙是一種強大的穩定力量，既然如此，何必啟蒙？

最後，它是以音樂劇的形式來表達，或許國內的大部份觀眾是不大會習慣與接受的，以歌唱、演員的肢體語言及服裝等來表達人物的內心情感，沒有一定的文化積澱或許並不好消化與吸收，更遑論達到欣賞的高度，就我自己而言就經常盯著字幕看而顧不上人物的表情與音樂的節奏，畢竟水平有限呀。但是，我們並不需要也不用為此而羞愧，因為，我們國人自有自己的「劇」，而我們必需要羞愧與擔心的是我們自己的「劇」可否傳承與發揚光大。

於 2013年3月10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