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文化養成的潑辣女人們

正題開始之前，先說說武漢女人。
前幾年很紅的羊羔體讓很多人知道了原來徐帆和劉亦菲都是武漢人，只是很遺憾，詩的內容雖博人眼球卻並沒有很好地展現出武漢女人的特點。不過，且不說劉亦菲脫離故土漂在美帝這許多年，即便是在徐帆，武漢對她而言也是較久遠的回憶了吧。
若要說起真正將武漢女人的形象推向全國觀眾的，應該是池莉的《生活秀》。電影版的沒有看過，看大陶虹的電視劇版時也還小，但是來雙揚的刁鑽、潑辣和堅強還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這次方方的《萬箭穿心》中的李寶莉更是將這些特質展現的淋漓盡致。（或許還有更深層的碼頭文化中的爭功近離和江湖習氣）
或許很多人會說，在中國，潑辣的女人到處有，怎的偏成了武漢的特產？那麼，範圍可以稍稍擴大些，這種類武漢的潑辣女人一般只會出現在武漢、重慶、沙市（對，就是馬關條約中的那個沙市）這類內陸碼頭城市裡。關於這一結論，我並沒有做過什麼嚴謹的研究，只是觀察所得而已。以李寶莉為例，從電影前半段就可以看出，她對於自己的丈夫馬學武其實並不是那麼滿意的，或許從一開始，打心眼裡就帶有那麼點瞧不起，認為他是鄉里人。（實際上她自己也說了她的家庭條件也不好，屋裡就是個賣菜的。但事實情況就是這樣，據我本地的同學說，武漢人，尤其是漢口人因為是最早開放的口岸之一，天然的就帶有一股子傲氣，覺得自己是最早接觸到洋玩意兒的一撥人，對武漢意外，甚至漢口以外的人都會不自主的抱以「鄉里人」的看法，即便自身的條件也並不好）而類似的情況，在沙市也不少見，我的一位同學的母親與李寶莉在這方面就頗為相似。丈夫來自農村，靠著自身努力當上了小幹部，同學母親卻還是時不時挑三揀四，流露出身為沙市人的自豪感，說著自己乃是下嫁。最後，逼得丈夫在外找了三兒。。。題外話，不多展開。
然而，碼頭文化養成的女人們也不全然只有這讓人頗感不適的缺點，她們身上的潑辣與堅強還是在閃閃發光，足以詮釋「女人撐起半邊天」這句話。李寶莉在輪渡上對小景說的那幾句話讓我很是佩服，「碰上了壞事就說它是萬箭穿心，我不信這個邪，我偏要讓它變成萬丈光芒。」這便是武漢女人的擔當。李寶莉說到做到，尋到何嫂子，問了挑扁擔的門道，二話不說就幹起了漢正街挑貨的「扁擔」。（說到「扁擔」，這又是一個碼頭文化的特有產物，與人們更為熟悉的「山城棒棒軍」類似。賣力氣的活兒，大多數人眼裡該是男人幹的，但是奇怪的是，我在武漢和重慶卻沒少見女「扁擔」和女「棒棒軍」）此外，生在碼頭，出力氣活兒，天然會帶有些江湖義氣，這一點，李寶莉也不例外。影片開頭，李寶莉幫何嫂子給收清潔費的小混混說好話，幫她搶生意，或許還可以看做是女人對女人的照顧，惺惺相惜。而到後來，在得知何嫂子家裡有難，李寶莉毫不猶豫拿出一千塊錢給她時，這種碼頭女人的豪氣算是毫無保留的體現出來了。這個時候，誰有還會說李寶莉不是個善良的人呢？
以上寫了這麼多，全是些題外話，下面開始正文。
《萬箭穿心》，沒看電影之前，只單純感覺會是個虐人的戲，直到影片開頭，下面寫著「Fengshui"才明白原來還有這這麼個隱喻在圍繞著影片展開。
就影片本身而言，敘事很流暢，導演似乎只是在用鏡頭忠實地記錄著李寶莉這一家從搬進十三樓（寫到這個數字才發現，原來真的很不吉利）之後所遭遇的一切。不過，這種接地氣的影片也就註定了不會有宏大的時代背景，令人費解的深刻含義，它只是單純的告訴人們，生活就是這樣，生下來，活下去。再艱難，活下去了總會有好事等著你。影片裡其實有很多細節，可以看出導演還是很用心的。例如，李寶莉到賓館去捉姦，原本已經抱著滅火器要去撞門的她，聽見丙賓館樓道里小男孩兒和媽媽的對話聲，突然又決定不去親自拆穿馬學武出軌的事實，她心裡或許是想著自己親自拆穿了，結果便是撕破臉離婚，受苦的只有小寶。（殊不知，這一轉念，倒成了之後一系列悲劇發生的源頭）又比如，在與小寶天台談話之後，李寶莉獨自坐在江灘邊，旁邊的學生放起了煙火，李寶莉站起身走開，身後的煙火正好燃起來，讓人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年前李寶莉說的 那句豪氣衝天的」萬丈光芒「。然而，這並不是諷刺，或許，她並沒有光芒萬丈，甚至最後落到和兒子斷絕關係，頗有晚景淒涼的意味，但事實上，她作為一個女人，單憑自己撐起這個家，早就算是一種成功。更何況，如之前一篇影評所言，總有一個建建願意為她搖下車窗，帶她離開了那個萬箭穿心的地方。
下面分別說說各個角色和演員。
影片裡的所有演員，在這之前，我只看過建建，也就是陳剛演的戲《九九歸一》，總覺得他說話時的有些神態和陳建斌有些神似。陳剛作為地道的武漢人，可能是這部戲裡除其他群演意外，武漢話說的最地道的了。在漢正街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建建不是個特別的存在。在十年前，他與李寶莉的互動也並不多，只是充當了一次罩著李寶莉的角色被一筆帶過。後來，聯想起李寶莉對小景說的那句」以前，追我的人也是排著長隊的「，或許，建建也是其中之一吧。至少，漢正街那裡那麼多打貨批發的女人裡頭，建建挑中李寶莉也是因為了她有幾分姿色吧。建建雖是個混混，卻是個地道的漢口人，同樣也是個底層人。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李寶莉和他相處的可以這麼自在，這就叫做惺惺相惜。儘管他在麵包車厘把半推半就的李寶莉辦了，儘管他說過」你反正也陪我睡了，我也不虧「這種混帳話，但是，終歸他這種有血性的男人才和李寶莉是打不散的天生一對。
顏丙燕，對她的了解，僅限於聽說過」甘十九妹「和《愛情的牙齒》，卻並沒有看過她的表演。看完這部戲，只能說演的的確很真實。（我詞窮了。。。(ノд・。) ）相比現在諸多單憑外貌就被捧上高台的女神分分鐘讓人齣戲的演技，顏丙燕讓人眼前一亮。從影片一開頭，對著裝修師傅喋喋不休、挑三揀四，把給師傅裝煙的丈夫罵得狗血淋頭，顏丙燕讓我感覺她就是那些生活在我身邊的斤斤計較的刁鑽女人們。這裡，我是對李寶莉很厭惡的，甚至我很同情馬學武。而到後面，面對馬學武提出離婚的要求，李寶莉又顯得如此傻氣，居然讓兒子小寶去求馬學武，這只會無端增添馬學武對她的厭惡。（李寶莉想靠兒子博取同情，而馬學武卻會覺得李寶莉無知道把兒子牽扯到這種事情中來，從後面小寶對李寶莉說的」爸爸知道你不看書，所以把照片藏在這裡面「其實可以看出，馬學武和李寶莉其實是互相瞧不起的對方的）在這一段中，顏丙燕也精湛地表現出了一個女人面對丈夫提出離婚要求時的無助和刻意討好。接下來，馬學武外遇開房被抓，從廠辦主任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完全沒了那股子意氣風發，（這裡演馬學武的那個演員也演得挺好的，服裝髮型的變化也很明顯）李寶莉一下子揚眉吐氣，佔了上風，越發對馬學武看不上眼。這裡插入的一段馬學武與李寶莉的性生活的描繪，很生動地體現了馬學武和李寶莉之間的問題所在。我想，馬學武可能並不是真的不行，他當初和工會的那個女人開房的時候不是挺來事兒的麼。他的不行，僅僅是面對李寶莉，的確，攤上一個在床上還不停對男人用命令句兼具言語奚落的女人，怎麼可能還行？除非他是個M。馬學武死了的十年後，進入鏡頭裡的李寶莉已經生了許多白髮，穿著打扮與何嫂子無異，做了十年」扁擔「的她早已是駕輕就熟了。這裡顏丙燕用潑辣的表演再次演活了和人爭功搶利的李寶莉，此時漢正街可能已經沒了早日的繁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選擇用拖車運貨，李寶莉的生活只會更艱難。但是，她又是充滿希望的，她的兒子小寶足以讓她引以為豪。高考之前，她忙前忙後騰出時間給小寶準備伙食，卻被奶奶有意無意的言語傷到，顏丙燕那忽然一滯的笑容和動作，那種錯愕和隨即倉惶出門的腳步真是虐心至極。最後，被兒子攤牌後，收拾包袱出門，遇上了來找她的建建，再一次半推半就上了他的車。鏡頭拉遠成俯拍，發現這棟樓還真是處在一個」萬箭穿心「的位置。車或許是拋錨了，突然停下了，李寶莉下來推，（按現在的話說，她可真算是個女漢子）車又走起來，她終於是離開了這個狗娘養的地方。
以上應該算是我第一篇嚴格意義上的影評，還有很多想寫的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所以，差不多就寫這麼多吧。
P.S顏丙燕的演技真的是沒話說，武漢話學的也確實很努力了，但是，總帶著一股四川味兒，其實，武漢話和四川話區別還是很大的。另外，看演員表才發現，演小寶的那個男生居然是我高中一個年級的，實在是太詫異了，留了長一點的頭髮還真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