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高尚的靈魂

        幾年前，看了2004年喬•舒馬赫導演版的電影《歌劇魅影》，當即為之折服，覺得音樂好棒，故事氛圍好震撼，於是毫不猶豫的買來音樂劇版《歌劇魅影》CD，接觸了這部音樂劇。如今，當眾星匯聚的電影版《悲慘世界》上映時，我也充滿期待，對於這樣的音樂劇電影改編，對於不同的觀眾感受是不同的，關注的焦點和表達的側重更有不同，所以在這樣的感知和背景落差下，你會看到那麼多情緒化的爭吵理論。在我看來，作為相對而言有一定門檻的音樂劇，更通俗的改編電影形式是一個挺好的中間階段，就如看完《悲慘世界》電影版後，我立即開始了對幾個版本音樂劇的搜尋，與《歌劇魅影》相比，《悲慘世界》無疑格局更大，層次更深，看罷影片，不免感嘆，那年法國，在雨果的世界中，那麼多高尚的靈魂！

        是的，「靈魂」，「高尚的靈魂」，這是我在這部影片中深刻的感受。除了有些奇葩的德納迪埃夫婦外，片中諸多人物都表現了令人震撼、感動的靈魂高貴的一面。這是一部充滿情緒和心靈震撼的電影，它的故事背景很壓抑陰冷，它的故事氛圍瀰漫悲劇，但是整個過程，它又以人性的光輝掀起一個又一個高潮，最終給人振奮的情緒。冉•阿讓，一個堅毅的人，為了生存與親人，忍辱負重十九年，換來終身罪人的恥辱，在滑向憤世嫉俗的深淵之時，神父的寬容帶給他自我救贖的力量，芳汀的重託帶給他放逐自我身份後重新擔當的勇氣和責任。芳汀在片中所佔戲份不多，卻被導演設置的迅速出現，迅速積聚情緒，迅速爆發震撼的力量，一種在命運的暴風雨中苦命掙扎的無助，更有一個母親絕望中仍對愛女唸唸不忘的深情，這份爆髮式的表演與表達，震撼了觀眾，也震撼了冉•阿讓，又在片末呼應，令人印象深刻，也難怪帶給了海瑟薇一枚小金人。

        冉•阿讓與沙威可謂一生的敵人，然而也是這一生的糾纏，讓他們影響著彼此。沙威是一個他自我感覺單一堅決，實則矛盾的複雜人物，也因為複雜，所以真實。實際上，越是在一個動盪的社會，人際關係與認知越為複雜，沙威堅持認為自己在執行法律與正義，法律就是法律，不管你偷盜的動機是為貪財還是救命，從他的價值觀看，在革命者的屍體上偷竊的德納迪埃和為親人性命偷麵包的冉•阿讓是一類人。然而，社會的現實遠沒這麼簡單，因此也讓我們對沙威這樣複雜的人有一種複雜的情緒，他嚴格執法中確實懲治惡人，又不自覺的為虎作倀，一如現實生活中對執法者常常面對矛盾的社會輿論。沙威眼睜睜的看著冉•阿讓逃脫他的追捕，更看著自己的價值觀在這個過程中崩塌，從而導致自己生命的崩塌。影片在這段轉折上感覺表現的有些不夠有力，有些突然，我想欣賞原音樂劇或者文學原著會有更真切的感受。對我而言，類似沙威這種矛盾的角色常常更具魅力，他的一生帶著殉道者的悲劇感，以今天的「先進」觀點看，他是一個舊勢力看守人的角色，顯得冷酷死板，捍衛著自認為正義的價值觀。常常，一個善人行善的堅定令人尊敬，一個惡人做惡的堅決令人鄙夷卻感覺邏輯上不奇怪，最可悲的恰恰是沙威這樣的人，本性不是絕對的惡，自己不是有意的惡，卻落得個「損人不利己」的下場。而這樣的角色可以被塑造的很可笑，也可以很悲劇，而從原著到歌劇直到今天看到的電影，我看到的是一出高尚的悲劇，沙威與冉•阿讓交相輝映，兩個階層的人物命運表現著他們的無奈與偉大。

        很喜歡電影的結尾，冉•阿讓的生命走向終點，留下養女與愛人繼續美好的生活，而他與芳汀走向高歌的人群。那些年，面對生活的困境乃至絕望，不同人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包括馬利尤斯等人以暴力對抗，在極端的對立中，人性百態盡顯，德納迪埃夫婦的醜態被淋漓盡致的展現，然而我們看到更多還是那一個個高尚的靈魂，以致於醜惡都是可以忽略的餘波。片中，艾潘妮是我特別感到憐惜的角色，也是我認為更為悲劇的角色，她的生活狀態不好不壞，她沒有高貴的出身，也沒有多麼崇高的理想，只想愛一個人，卻又永遠得不到希望的回應。她有著本真的善良，卻恰恰有一對卑劣的父母，大雨中無助高歌一幕在我看來比至少還有女兒可以寄託生命的芳汀死前的哭喊更令我印象深刻，她更像是苦難社會中沉默的大多數。

        出色的藝術表現總是讓一個無論喜劇或者悲劇的故事終了，卻在你的腦海里留下一段延續的「生命」，即一種印象。《悲慘世界》對我而言是一次出色的藝術呈現，從悲慘世界中挖掘出了那麼多高尚的靈魂。儘管有那麼多生命的代價，卻都在片末以一種振奮人心的藝術表現形式永存，讓你感覺悲慘世界仍有希望，悲劇之後仍有喜樂。儘管此類電影形式再現舞台經典音樂劇的做法總難以完美復現舞台效果，但是以《悲慘世界》電影版的質量來說，已經可以體現足夠的藝術力量，來感染觀眾的情緒，其中一定會有一些人去嘗試接觸這部電影源自的舞台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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