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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箭穿心--Feng shui

万箭穿心/风水/FengShui

7.7 / 676人    120分鐘

導演: 王競
編劇: 吳楠
演員: 顏丙燕 陳剛 焦剛 李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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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e

2013-04-03 05:52:19

本以為都萬箭穿心了,結果還是沒打著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如果讓我直接而簡單的下一個定義的話,這就是一部讓人遺憾的電影。

並非是因為這種看上去就註定是悲劇的故事,當然也不是反感這部片子的故事核與人物,甚至反而應該說是喜歡,現實中我們能見到很多這樣的無奈的人物,他們掙紮在他們的無可奈何的生活之中,他們本來都不是壞人,但就是命運的使然讓他們有了一如既往的思維模式與行為定式,於是就有了這些人物,他們堅強的性格在每一具懦弱的外表之下,這部電影在人物設定上是沒有問題的,老馬,懦弱的所謂80年代知識分子,作為男人,他的事業破滅,感情破滅,一切都因為家中這個無法解決的女人,他選擇死亡,將一個時代對他的侮辱畫上句號,這就是他勇敢而懦弱的選擇,士可殺,不可辱。

再說女主角,從永遠的盛氣凌人到忍辱負重,堅強的內心自不必說,但卻永遠掙紮在生存底線的邊上,一旦生命給她機會讓她有所改變,她一定毅然決然選擇對自己最不利的那個,因為她的短視,因為我們生活中可見的每個人都沒法避免的短視。但就像她決定挑扁擔那一刻說的,我有把子力氣,我能賣力氣。但似乎她從一開始和搬家工人的爭端上,就能看出來,她就代表著力氣,脾氣,以及生活中一切的除了智慧之外的氣力,她算是活得有骨氣,但是卻沒智商,如同我們能見到的那些可愛,可憐,可恨,可氣而又堅強承擔著生活的傻女人一樣。至於其他的配角,一樣,都是堅強承受他們生活,以一種弱者的堅強姿態。作為一部現實主義電影的人物,這足夠好了。

再說故事,其實如果從劇作的角度,這個故事核算是不錯的,我沒看過方方的小說,但從電影的角度說,無論是矛盾的設置還是邏輯關係都如此清晰,這應該是原著的功勞。從老馬忍讓,想離婚而不可得的無奈,因為婚姻畢竟不是僅僅代表著感情,對於很多很多人來說,這還意味著對下一代的責任,財產,社會輿論,社會關係,工作,等等這些跟感情無關的東西。其實老馬沒勇氣離婚,他是敢說不敢做的,而他敢說,也是給自己偷吃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我說離婚你不離,那偷吃就不是我的錯。而對於女主角來說,報警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是她能想到最直接的選擇,因為這是撕破臉之外最好的報復形式,雖然她肯定沒想到這個後果,因為她根本就沒想,只是以一種對自己傷害最小的方式來實現最大的報復。那麼之後的一切,就是在這場紛亂中一系列合理而又無奈的結果,他下崗,破滅,自殺;她獨自挑起這個家,這時候我們看到的是她的堅強,雖然她得不到孩子的理解,直到最後,但卻義無反顧,因為孩子就是他的全部希望,而對於作為小市民的她來說,生命比什麼都重要,所以,當她在最後,孩子要趕她走的時候,那麼她就算是在江邊坐一夜,也不會跳下去,就算是沒有希望,活著,僅僅是為了活著,這就足夠了,她的生命可悲在她連自殺的骨氣都沒有,這可以說是堅強,但更多的是她就從來沒有過對於活著以及生命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進行一丁點兒的思考,只是在一步步往前盲目而簡單地邁向死亡。

而影片也營造出了所要表現的兩個時代的氣氛,90年代與新世紀第一個十年的開始。在無論哪個年代一直籠罩著社會底層這一群人的灰暗色調,給影片帶來的一如既往的壓抑,而生命的一抹亮色是如此虛假,那個小旅館的霓虹燈,或許是唯一能讓人一下想到的彩色。

但這當這一切都應該屬於一部讓人回味無窮,充滿人文關懷的現實題材電影時候,它卻做的如此討厭,僅僅因為,一種從開頭到結尾一直沒有擺脫的感覺——一部好電影,無論它講的是遠在天邊的,還是近在眼前的,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無論是虛構,還是真實,無論嚴肅,亦或充滿無理性的黑色幽默,甚至無論真人亦或動畫,無論如何,它作為一部打動你的電影,它首先要做的是讓觀眾有帶入感,當觀眾坐在漆黑的環境中面對著你所營造的世界,思維應該被你所創作的人物所吸引,被你所結構的故事所感染,為你的人物所遭遇的絕境感到憋悶而緊張,因他們失落而失落,徬徨而徬徨,激動而激動,興奮而興奮,為他們的成功喝彩,為他們的失敗而痛心不已。但這部片子,遺憾地帶來了一股強烈的帶出感。

這感覺首先來自於強加給人物的一些沒邏輯的「你必須就是這樣」的設計,女主角,能看得出來她被設定成一個社會底層出身沒什麼文化素質的這麼一個母老虎的形象,那麼沒問題,她可以嘴賤,可以沒有心計,無趣,市儈,但她是個成年人,是個母親,一個母親對於自己孩子不會只是教訓而看不到一點絲毫的愛,一個女人,對自己兒子,是一種如同情人一樣的感情,所以她不可能和自己孩子長達十年冷戰,並且在一開始就為冷戰打好基礎而把兒子的感情全數推到父親一邊,母親與兒子的交流是天性。而父親與兒子之間,就算是再和藹可親的父親,在兒子心裡的地位也僅僅只是和母親一樣,就算是我們假設一個最極端的情境,根據影片的意圖,母親是一個特別極端的潑婦,對內殘酷鎮壓,對外惹是生非,但僅僅通過一個搬家隊的工頭一句閒言,對服務員的盛氣凌人,同樣強勢而無腦的損友,就能上升到這個極端的高度嗎?顯然這些是不夠的,就算是加上母親對於孩子奶奶來家裡的那種態度,也絕不足以讓一個孩子在他幼小的心靈里認為母親萬惡,父親萬歲,像影片裡一樣當父親一死,母子即決裂,那麼請問這裡一個最簡單的邏輯,兒子為什麼覺得父親找小三沒錯,而母親就是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呢?特別是這個孩子在長大之後還特別找過當時父親的小三,或者說情人吧,其實他父親可以說是在追求愛情,我不否認老馬找情人的動機和合理性,但是作為孩子,堅定不移地站在找外遇的父親一邊,甚至收藏著父親的小三的照片長達十年,並且因此就認定母親是造成父親自殺的直接推手,對於一個在父母雙方共同撫養了八年的孩子來說,他在父親火化時候對於母親恨意的突然大爆發到底是從哪來的呢?一個八歲的小孩在他那個年紀就強烈地希望自己的父母離婚,好跟自己善良的父親一起生活而遠離自己的親生母親嗎?其實如果導演在這上面交代清楚其實不難,但遺憾的是沒有。所以也就造成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孩子對母親長久的恨不成立,那麼之後這長達十年的冷戰,孩子毅然決然的與奶奶站在一起反對母親,看著母親天天受盡生活的艱苦,賣苦力把他養大,這些都在眼前,他內心根本不太合乎邏輯的恨居然能蒙蔽住自己親生母親如此強大而艱巨的愛嗎?哪怕這個母親完全不會表達,但這個孩子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當一個關鍵性的人物沒有行為邏輯的時候,特別是這個人物還是貫穿全場,整部影片就讓人感到一股強烈的疏離情緒,「我不相信你」——這個意識一直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而影片還不時地強調這一點,依然是從始至終,一開始的搬家工頭,就算是話癆,你跟人家老爺們評論人家老婆,這哥們大腦短路了嗎?能看出來導演是想用小配角的這種話來側面描述女主角,但電影不是廣播劇,台詞是一方面,但太過突兀的台詞會極大程度的影響電影的真實性,用好表演,而非一定要用這些有極大風險性的對白。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在之後很快,與茶館服務員的爭執,比如茶館裡發小女配角講述自己的不幸婚姻,包括老馬在工廠和工會大姐的那些對話,這些對白簡直可以用垃圾來形容,原因很簡單:這是台詞,而非正常人的對話,這些台詞充滿了對於情節發展的引導以及突兀在「水詞」之上的故事邏輯資訊,而這就極大地影響了觀眾的觀影情緒,這幫人怎麼這麼說話?我沒法相信這個故事,於是好好的故事,精心設計的人物,就被這些無趣,做作的對白徹底摧毀。

再者,整部影片有事沒事地,就要用畫蛇添足的方式來鞏固一下已經很足夠的人物情緒,但這些強加上去的東西是如此的刻意。比如在女主角去旅館捉姦的前台,關於電視內容的那個片段,電視裡小三上位也好,逆襲也罷,這絕不會成為你能拿到那個房間這個關鍵資訊的原因,也不會成為你之後砸門捉姦還是打電話給警察的原因,那安排這個橋段是為了什麼呢,女主角在這個時候還居然有心思討論電視?事情都鬧這麼大了還需要用這種低劣的旁敲側擊的方式來鼓舞主角的任何行動嗎?就像已經完全堅定了兒子對於母親的恨意之後,還需要一個突然衝進課堂的老師用訓斥上課說話的方式來旁敲側擊他母親挑扁擔這件事情嗎?不得不說這種低劣的手法,在無數次打斷觀眾的帶入感時候,透著一股太勞神的學院氣,就怕觀眾看不懂,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故事邏輯內容與表達形式上的矛盾。

一部現實主義的影片,放映給母語觀眾看,講的就是這群觀眾認識的那些人,說的就是這群觀眾經歷過的那些事,卻沒能做到一個這樣類型的電影最應該具有的,最基本的帶入感,而沒有帶入感就沒有同情,無法被人物的命運所感染,更沒有對故事本應有的張力所感同身受。遺憾,因為這些其實都不是大錯的問題讓這麼一個好題材成為被無數低劣細節摧毀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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