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盡沒的警匪片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杜琪峯「北上」談人性

這部杜琪峯第一次和內地合拍的警匪片《毒戰》，其中八成取景自天津。海河、天津之眼、世紀鐘和那些熟悉的街道，甚至天空的顏色，這些場景讓生活於其間的我感覺到親切，也一度以為這些都和杜琪峯電影的影像色彩相隔甚遠。但古天樂、鍾漢良、張兆輝、林家棟、葉璇、林雪這些香港演員的相繼出場，伴隨著追逐戲和槍戰場面的逐漸升級，才讓人感覺到電影背後的「大佬」杜琪峯。

香港電影人紛紛北上內地拍片是近年的大勢所趨，但要做足電影審查的功課。在香港拍電影沒有內容上的限制，而進軍內地則要考慮規避審查制度的方方面面。從內容上看，反毒的題材區別於以往杜琪峯的黑幫電影，這是《毒戰》順利通過審查的重要因素，儘管在細節上的取捨會受到諸多限制，但卻在主題上幫助杜琪峯順利北上內地。此外，用杜琪峯話說：「這次主要是講人，人性上的一些衝突。」

影片中，毒販蔡添明在結尾處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電影把注射死刑的全過程完整的呈現給觀眾，兩劑注射器的毒液緩緩注入蔡添明體內，整部電影中的警匪雙方至此全部死亡。在我印象中，警匪片裡鮮見敵我雙方全軍覆沒的結局，而在《毒戰》中，出警的全部緝毒隊員和所有毒販頭目馬仔均在槍戰中慘烈而死，其殘酷性毫不亞於戰爭中短兵相接的巷戰。我想這大概是這部電影的全部精華所在。

一心只想保命的蔡添明每次遇險都義無反顧的放棄底線，選擇自保。這讓他成為電影中苟活到最後的人。如果案件發生在香港，蔡添明的結局是坐牢，因為香港沒有死刑。如果電影將背景放在香港，蔡添明的表現可能完全不同，他可以不配合警方辦案，也不用背叛毒梟兄弟，也就不會有在注射死刑時還要求立功的種種表現。正是因為內地和香港在司法制度上的差別，讓這部取景自內地的《毒戰》能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而這個結局不同的故事確實是試驗人性到底能夠惡到什麼程度的好載體。

北上進軍內地的杜琪峯、韋家輝這次給了我們一個不一樣的警匪故事，且不去探討電影在人性討論上的成敗，至少在影片策劃之初，立意是清晰通暢的。實際上，電影在視覺體驗上的追求遠超過故事本身和對人性的探討。警方完美的破案計劃和最後全軍覆沒的結局給觀眾心理上造成強烈的反差，在我看來，才是這部電影的成功之處。其實，與暴力相關的死亡是杜琪峯電影中最常見的元素，他電影中的人物往往在死亡邊緣的黑色陰影中。這種將人物逼進險境的做法，其作用在於激發人的本性，而這種鮮明的杜琪峯風格能將觀眾輕易地帶入他的電影中，儘管這部電影要表現的人的本性，讓古天樂發揮到沒有。

孫紅雷在影片中飾演內地緝毒大隊長，由於案情的需要，他要不停地切換自己的身份，反串不同的毒販。對於這樣的情節設置，相較孫紅雷的外形和表演風格，他確實是最適當的人選。試想，如果讓孫紅雷演一個坐鎮幕後指揮的公安局長，則不容易發揮他的個人特點。飾演反派的古天樂，在這部「講人」的電影中是個極為重要的角色。用古天樂的話說：「我演的毒販因為被抓住而無奈跟警察合作，他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可以不顧妻子、兄弟朋友的性命，生命力很強，就像蟑螂一樣。」這樣一個角色，對於演員的功力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相比孫紅雷的「入戲」，古天樂在這個複雜人物的塑造上，從心理轉變，到細節表情，都顯得「生硬」。反倒是劇中的兩個配角，郭濤和李菁分別扮演的大聾和小聾，兩個亡命徒般的悍匪，讓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