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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鵝--Black Swan

黑天鹅/夺命黑天鹅/霸王别鹅(豆友译名)

8 / 838,351人    108分鐘

導演: 戴倫亞洛諾夫斯基
演員: 娜塔莉波曼 蜜拉庫妮絲 薇諾娜瑞德 文森卡索 芭芭拉荷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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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魄

2013-04-12 22:53:34

你為了美,美卻為了毀滅






我也曾試想過,究竟何為長盛不衰的美。後來才明白,這根本是一個悖論。
真正的美是一種完滿,它容不得長久。因為時間,是這世間萬物最大的破綻。
三島由紀夫說,美即毀滅。其實本就只有美,才當得起如此兇惡的宿命。
  
可惜28歲的尼娜在喜獲期盼了整個芭蕾生涯的《天鵝湖》女一號角色時,還不曾意識到這一點。
她仍然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舞鞋,調整好眼神與表情,在旋轉中嚴密控制著力道與速度——她是個精確的淑女。
然而事實的殘忍在於——越精確,我們與完美之間的誤差就會越明顯,同時也越讓人無法接受。
好比精細的建築,一旦發生缺陷,那就是致命的。
  
所以尼娜在向著舞蹈至美境界的跋涉中折了翼。白天鵝所需要的優雅與無害,她全都與生俱來,卻極度缺乏黑天鵝的野艷與妖邪。
她就好像頭頂瓦罐走在世間的少女,端著泉水端著品德,端著眾人的眼睛端著她自己。她時刻在量度,容不得絲毫失衡。
是計算,剿殺了生命本身那種蕩漾的美感。她成了被繃緊的繡花布面,所有的張力都用來牽制自身,才能保有那種視覺上的貞靜。同時她也十分脆弱,可以被輕易刺穿。
  
於是舞蹈教練托馬斯給出無情的評斷——尼娜的這種氣息連男人最基本的性慾都無法挑起,更別說吸引觀眾。完美不是靠控制的,它同樣要求釋放。
這於她而言是多麼悲涼的,如果不說顛覆的話。對一個自小矜持的姑娘最大的殺傷,便是在她面前誇讚艷女的風情。
  
是的,風情。尼娜循規蹈矩的人生雷根本沒有這個帶著傾斜度的詞彙。
那些女人是她理解不了的,她們亦正亦邪,全身上下都是歧義,每一條曲線都同時通往「可能」與「不可能」。
她們踩在所謂的道德準繩上,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某一刻,你以為她就要掉下去了,嚇得摀住眼睛,她卻又站穩了。她就在驚魂與舒緩之間奪走人的呼吸,這令你醒悟到,她其實正是危險本身。
並非全然的墮落,而是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放棄。所謂風情正是來源於此。這種逃逸性氣質,捂得太緊或完全敞開都無法達成。它類似於迷香,需要從人性的缺口中泄漏出去,悠然釋放,緩慢中毒。而缺口,你知道的,當人打開了慾望,也就打開了缺口。
  
那麼所有的難題都歸結於,尼娜要如何突破自我壓制的慣性,重新回到人之為人的慾望中去,直視並且享用它?
酗酒、嗑藥、自慰、衝撞母親……尼娜竭盡全力地嘗試去召喚人性的黑暗面,一邊驚恐地看著它甦醒,一邊還要勇敢交出身體讓它侵佔。在抗拒與順從之間的苦苦掙扎,已讓尼娜產生嚴重的精神幻覺,幾近瘋魔。
當困獸是自己,獵人是自己,柵欄也是自己,這就成了一場自我從自我當中的突圍。如此艱難,如此疼痛。
  
而其實,一旦超越了這種迷狂的境地,衝出來的是哪一個都不再重要。尼娜會擺脫人性中的矛盾,到達極致混沌之後的澄明,連慾望都變得純粹、原始而有力。她將以慾望通向美。
然而,當美至巔峰時,便不能再有進退,任何一個去向都只會是下滑、衰老、不堪。完美之所以那麼逼人心魄,正是因為它是毫無出路的。它只能以一種自我斬殺的方式原地消失。甚至於說,美是毀滅的殉葬品。
所以在影片最後的黑天鵝之舞里,尼娜如被邪魔附體,擁有一種看似失魂的可怕清醒。她面罩黑網紗,暗綠色眼影裹挾著妖氣長飛入鬢,每一根頭髮每一次伸足展臂都在傳遞著慾望。她引誘全世界,同時也拒絕全世界——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以及怎樣才能要得來。
  
尼娜是在為美獻祭——以她年輕的肉身作火引,讓世間的慾望熊熊燒到自己身上來。是的,她那麼美,是她勾引了毀滅。
當舞檯燈的最後一抹強光照在她的臉上,她酸楚而欣慰地說——我很完美。
多麼地無可否認,毀滅終結了美,也壯大了美。
  
在漸漸增長的年歲里我已經知道,完美是普通人生索求不起的東西,因我承受不住毀滅。
我可以要的充其量也就是一種風情,好似《銀杏》裡的阿九——她整個人就是一個斟茶的過程,舒緩、溫潤、芬芳,不動聲色間,你的茶杯就已經滿了。
是一種因平常而產生的喜悅。
 
2013/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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