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哲學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看《心靈捕手》這部電影了，我以為我早已明白這部電影所要表達的東西。然而，這一次，當我決定不帶任何先入為主的觀念，完整地觀看了這部影片後，我發現原來很多道理我都沒有真正明白。



「你不完美，她也不完美，問題是你們是不是完美地合適」

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以為自己完美無缺，無人可敵，容不得他人質疑，容不得別人挑戰自己。連最親密的朋友對自己說一句「不好」，都可以輕而易舉將彼此關係擊碎。後來，我們開始把這種對「完美」的追求，轉移到伴侶身上。我們理所應當地認為，對方就應該跟自己腦海中的那個人完美匹配。女生要求男生體貼入微，生病時要有噓寒問暖，逛街時要甘願拎包，過馬路時要自動移到車駛來的方向，還要時時猜中自己在想什麼，每時每刻謹記戀愛守則，和各種生日節日紀念日。要是哪天對方答不上來，自己必定翻臉鬧情緒說分手。除此之前外，我們還總是覺得，「你愛我就一定要了解我」，但我們卻忘了，很多時候，我們連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又何必苦苦苛求別人呢？在要求別人的同時，是不是該想想，我們自己做到了嗎？

後來，長大一點了，發現兩個人相處越來越難，原來感情不像童話裡說得那麼簡單——「從此以後他們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原來，在一起後還要經歷那麼多的磨合。渡過了最開始那段「把最完美的自己展現在對方眼前」的時期，我們要逐漸開始接觸到對方那些未曾展示的特質，乃至缺點。而我們自己，也要開始將那個「不希望對方看到的自己」展示給對方看了。我們要開始進入與彼此那些不完美的特質博弈的階段了。可是，很長一段時間，就像《心靈捕手》裡的主人公Will一樣，一方面渴望他人了解、理解自己，另一方面又害怕對方因為了解了自己的不完美而離去，於是，我選擇了跟Will一樣的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在別人離開之前，先將人趕走。電影中Will的女友Skylar問他要不要跟自己去加州時說的那句話，就像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自己臉上。Skylar說「我知道你怕我不愛你，因為我也怕，但至少我誠實。」是啊，我連誠實面對自己感情都做不到。為什麼要怕別人走進自己，而荒唐地先把大門關上，然後一直在門外顧自張望呢？

輔導Will的心理學教授Sean在聊到「完美哲學」時說的那番話，更像是一把利劍，直插我心。「你不想破壞你的完美，這樣你就不用去認識任何人了。人們稱那些（Sean妻子喜歡放屁這一特質）為不完美，而我卻認為，那些才是好東西。因為那些關乎我們的選擇，我們選擇讓誰進入我們奇怪的世界。」Sean是在說，在兩人相處中，我們在心裡為對方設定好了一個完美景像，我們寧願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也不願真正踏出第一步去真正地、完完整整地了解一個人。兩個人相處得越久，你越有可能接觸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比如在自己面前放響屁、狐臭、打嗝、摳腳、挖鼻孔，或許你還會在他家裡發現堆了一週沒洗的臭襪子。這些因人而異的生活習慣、個人特質，在外人看來或許不能接受，但對於你而言，你是不是因為愛他反而覺得這些是他的特質，反而覺得他可愛，可以接受？反觀我們自己，一樣會有這樣那樣奇奇怪怪的生活習性，我們又是否願意讓對方進入我們的世界，了解這一面的自己呢？Sean教授還說到，「你不完美，她也不完美，問題是你們是不是完美地合適——親密關係就是這麼回事。」當我們努力追求一段穩定而親密的關係時，我們或許應該更多地去考慮兩個人是否適合，是否能彼此接受，而不是一味地追求維護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完美形象，而不是一味地要求對方達到自己心中的完美標準。

Sean教授問Will，「你有沒有心靈伴侶？」我們總是認為，心靈伴侶就跟靈魂伴侶一樣，可遇不可求。然而，我們有沒有思考過Sean接下來的話呢？「如果你不踏出第一步，你絕不會有那種關係，因為你只看到負面的東西。」我們一方面在渴望遇見心靈（靈魂）伴侶的同時，卻 「不願踏出第一步」。或許，我們應該做的，是轉變自己看事物的方式，不要帶著心理預設，不要帶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去看兩人之間的關係，不要覺得自己不會遇到，不要在未嘗試之前就在心裡下好定論。我們能做的，該做的，就是「踏出第一步」，當我們沒有答案的時候，「發掘的方法就是去嘗試」。



「而你已擁有百萬獎券，卻窩囊地不敢兌現」

Will的好友Chuckie在得知Will沒有面試、沒有接受工作，打算一直在工地裡幹活時，說了一大段話，「如果20年後你還住在這兒，到我家看球賽，還在蓋房子，我會殺了你。你擁有我沒有的天賦，你沒有對不起自己，是你對不起我，因為我明天醒來50歲了，還在幹這種事，我無所謂。而你已擁有百萬獎券，卻窩囊地不敢兌現。我會不惜一切交換你所擁有的，這裡其他人也一樣。你再待20年是侮辱我們，窩在這裡是浪費你的時間。」這段話，就跟Lambeau教授撲去救被Will點燃的寫滿證明的紙時說的話一樣。Lambeau教授帶著痛惜和落寞的眼神，跟Will說到「我常希望沒遇見你。這樣夜裡我就能睡得著，不用惦記著有個你這樣的人，我不必看你糟蹋天賦。」當一個人說出「我常希望沒遇見你」這樣的話時，內心是有多大的無奈和悲痛。我們每一個人，無論天才似Will，還是平凡如你我，總會走過一段自我放縱與自我懷疑的時期。在這個階段，我們仗著自己年輕，把時間大把大把地花在吃喝玩樂上，把時間大把大把地空擲在一些無謂的自我懷疑上。我們每個人其實手裡都攥著一張獎券，或許沒有一百萬那麼多，可是卻足以換回讓我們意想不到的財富。這張獎券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擁有的潛能。想起很久以前在一部叫《小孩不笨》的新加坡電影裡看到的一個場景，臥病在床的媽媽對那個不相信通過自己努力會取得好成績、總覺得自己很笨的兒子說：「你不覺得，沒有把自己潛能發揮出來是件很可惜的事情嗎？」一個是天才Will，一個是總覺得自己比別人笨的小孩，他們各自身上都有一張獎券， 當他們勇敢地兌現這張獎券，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潛能，努力突破自己時，天才與笨小孩又有什麼區別呢？

Chuckie還說到，「我每天到你家接你，我們去喝酒笑鬧，那很棒，但我一天中最棒的時刻只有10秒——從停車到你家門口，每次我敲門，都希望你不在了。不說再見，什麼也沒有，你就走了。我懂的不多，但我很清楚這個。」這段話是整部電影最觸動我的地方。可以看出Chuckie對摯友糟蹋天賦同樣有一種痛惜，他也不自覺地把自己的夢與希冀寄託在Will身上了。他有多麼希望有一天，當他敲門時，Will不在，去兌現他那張獎券去了。



「我要再下注，看這次賭到什麼」

Sean教授在影片快結束，收拾行李那個場景，曾說到「我要再下注，看這次賭到什麼。你跟著心走就沒錯了。」愛錯人不可怕，走錯人生路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你賭輸了一次以後，就變得畏首畏尾不敢再下注了。幾年前，曾經看見一個朋友寫下一句話，至今仍覺得很有道理，「只有走到最後，才能看到結局。」連Sean教授這樣年過半百的人都有勇氣勇敢落子，勇敢下注，我們這些正值最美年華的少年，不是應該更有膽量、更有擔當嗎？




影片最後，Will獨自一人駕車駛往加州。綿延的公路上，望不到盡頭的風景，如同人生路上等待著我們每個人的未知——那些完美和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