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的表達才是高明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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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毒戰》中的孫紅雷，想起風格同樣冷峻、同樣強調對抗警匪劇《征服》。我們曾經那麼接近過先進水平，一再收縮的禁令讓如今警匪劇猶如懸崖上的孤木，朝不保夕。大量生硬的政治教材版的主旋律作品在國家主辦的各類獎項中滿載而歸，淪為自娛自樂的遊戲。

    《毒戰》中的鏡頭幾乎沒有情感，只有粗糲的真實。毒販與警察，是生死較量，不是教育課堂——零度情感的鏡頭，呈現出的生死對抗，才是最高明的主旋律。

   

    在影視類型化講座里，警匪片（劇）都是極為重要的一種類型；美國、歐洲、香港，包括日本，都有大量精彩的警匪片（劇）。上世紀90年代末期，中國電視劇進入飛速發展期，警匪劇便是其中最為精彩的一類。《征服》、《重案六組》、《征服》都是風格各異、市場表現優秀的作品。

    然而，自2004年開始，警匪劇審查一再收緊，數以萬計的公安幹警就此從小螢屏大螢幕上消失了。其原因據傳是因為主管領導認為「太多暴露了作案手段會引發人們的模仿犯罪。」

    與此相反的是，主旋律作品蜂擁而至，且不論票房如何、收視率怎樣，都在國家主辦的各種獎項中滿載而歸，淪為自娛自樂的遊戲；「主旋律」也成為粗暴的政治意識體現的代名詞，與大眾漸行漸遠。當然，與警匪劇相比，中國的警匪片簡直不堪一提，形同於無。
   

    杜琪峯執導、海潤出品的《毒戰》，可以說是中國首部成功的商業化警匪片；《毒戰》也給管理者們上了精彩的一課：給影視鬆綁，才有高明的主旋律。
    在警匪片（劇）發達的香港，對警匪爭鬥中的殘忍、血腥、人性的複雜，尺度都非常寬泛。早期的警匪片以動作戲為主，法不容情是常見的主題；《無間道》開始則更深地關注警匪群落中少數人、異類的困境；《寒顫》則強調現代社會下的規則與法治。杜琪峯、韋家輝、游乃海的銀河組合的黑色風格，在港片中獨樹一幟並堅守多年。《毒戰》是挑戰內地審查制度最為成功的作品，也充滿了杜琪峯作品的本色。
    

    《毒戰》的故事徹頭徹尾地發生在內地。剛剛臥底成功、逮捕住毒販的警察，意外地抓住了某個毒梟；並選擇與受傷的毒梟合作誘捕更大的犯罪幫派，卻陷入了殊死追蹤和致命搏鬥。

     在長達十年的封閉後，觀眾終於從電視中看到當代內地警察的風範：幹練、機智、隱忍、隨機應變、技術設備先進；有五花八門的運毒手段、細緻周到的解毒方式，以及毒販各種隱秘的交易方式——雖然這些可能在港劇、港片、美劇中見到，然而當鏡頭掃過的都是我們熟悉的內地城鎮時，仍然無比的新鮮與振奮。煙霧瀰漫的工廠、生硬刻板的公路收費員、零落散亂的漁港碼頭、擁堵混雜的公路，通過冷峻的色調與寫實的風格，常常在影視劇中顯現出暴發戶山寨氣質的內地城鎮，呈現出了真實、鮮活、有生命的氣息。
    

     緝毒警察與毒販，都是用命去博的「事業」；是貓捉老鼠的遊戲，也存在老鼠戲弄貓的可能；生死存亡的關頭，勝敗是唯一的目標，別無其他。所以，這裡所有的情緒都是克制的，隱藏的——隱藏到無論是警察還是毒販，只有目標沒有情感，一如生活的本身。

     表演、取景、敘事，無比地接近寫實。除開與毒販較量的鏡頭，警察沒有家人、沒有生活，哪怕是連廁所也不能上的連軸轉、連過路費都必須臨時拼湊的窘迫，也是平淡到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稀鬆平常；毒販古天樂、大聾小聾，有恩有仇有情，但在生死面前，這些都微不足道。古天樂在注射死刑之前，依然試圖用更多的消息挽救自己一條性命——殘酷到接近生活本色。
     

     其實，沉默的對抗、寫實的風格，內地警匪劇《征服》、《絕對控制》都曾無比接近過，孫紅雷在《毒戰》中的氣息，與《征服》一脈相承。可惜，最終因為一直強調的禁令，內地警匪劇就此如懸崖上生長的孤木，朝不保夕；而內地警匪片，從杜琪峯《毒戰》開始緩慢起步。
     杜琪峯表示，「總局不讓警察死太多人」，在一個個的戰友倒下、古天樂拿著孩子做人質時候，鏡頭仍然沒有刻意地做任何情緒的渲染；孫紅雷臨時前把古天樂拷在自己馬上要成為屍體的身體上，鏡頭依然傳不來任何溫度。——因為，這是生死較量，不是道德教育課堂。零度情感的鏡頭，呈現出的生死對抗，才是最高明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