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不同的聲音：大陸版銀河映像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我的觀影體驗中，能夠值得拿出來一說的電影分為三種：看的過程中屏息凝神大氣不喘看完幾個月還餘音繞樑的；看的過程中屏息凝神看完沒幾天再一咂摸覺得似乎味兒淡了的；看的過程中覺得看不看都行都因為偶爾有幾個亮點所以之後也偶爾會想起的。
       《毒戰》顯然不屬於第三種了，因為第三種覆蓋的面極廣，就算是豆瓣上我打1星的諸多電影中都時有亮點，或者說G點。但是，《毒戰》也決不屬於第一種，因為看完這才一個多禮拜，我已經咂摸不出什麼口齒留香的味兒了。

       港片在內地像我一樣八零後，或者七零後的的影迷心目中的地位無可比擬。而其中銀河映像帶有強烈風格的作品更是死忠者眾。這裡無意探討港片歷史，也無意評述銀河變遷，那都不是本文主題。銀河映像成功試水大陸警匪題材的《毒戰》，才是重點。
       銀河映像在港片迷心目中意義非凡，其中又以杜琪峯和韋家輝兩人地位尊崇，兩人聯手打造的《一個字頭的誕生》《暗花》《暗戰》《槍火》《非常突然》《PTU》幾乎都可以算作是銀河映像的招牌。這些電影的特點是什麼？情節跌宕起伏，不到最後一分鐘都不願意輕易玩兒死你，黑色，最重要的一點：宿命感。
       而在《毒戰》當中，我們看到的電影是這樣一個架構：
       警察有勇有謀，但始終還是要被古天樂牽著游花園。當然，這是因為古天樂太聰明。整個大陸現行體制中最大的幕後機構——組織——全片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過一次，不僅沒有給予緝毒小分隊英明的指導，也沒有及時增援拯救正義力量。反而是兩個殘障人士先是在精心準備的重重包圍下逃脫，後來又雙槍匹馬地干翻一群警察。
       毒販七人組老奸巨猾，連代言人都要精心挑選兩個裝b要裝成牛b的傢伙來混淆視聽。但後來代言人連一點小混亂都應付不來。毒販七人組更是被極度聰明的古天樂玩弄於股掌之中。
       而我們的大反派，古天樂，被影片描繪成神一般頭腦的睿智人物，全片中有數次機會可以安全逃脫，卻執意要選擇最後一場雙方混戰，最後加上殘障人士變成三方混戰的時機。前情鋪墊得種種牛逼，所有觀眾都以為他能夠順利逃脫了，最後被一個快要死去的警察用極其微弱的力量把手銬銬上而不自知。
      
       這裡不是要吐槽。只是要作一對比。
       杜琪峯慣拍警匪題材，兩岸三地中要想找一個比杜琪峯更高一籌的駕馭警匪題材的導演只怕很難。不光是因為最初從業就當編劇的他總能把劇情設置得懸疑重重，更是因為他、或者說銀河映像團隊拍的電影中，個人風格都極為強烈，已經可以算作是作者電影。其他的，要嘛一味弘揚主旋律，要嘛一味玩飛車炸藥，都不能像杜琪峯一干人等那樣深深思考，風格濃烈，就連往外撒子彈都撒得如此有味道。
       也正是因為其風格太過強烈，所以要戴著腳鐐跳舞，有些水土不服是一定的，無可避免的。
       在《毒戰》中，整個架構我們可以映出不少銀河映像過往作品的影子：
       比如，片中的警察小隊可以看作是《PTU》中的翻版。為了達到某個目的而四處奔走，用盡一切可以用的手段。其中也都不乏睿智、果敢的領導者，以及忠心耿耿的下屬。之所以沒有說像《槍火》，是因為《槍火》中每個人性格各異，有平等刻畫。但在《毒戰》中，性格刻畫太過平板、單一，演員的發揮空間非常狹窄，不像在《PTU》里，觀眾偶爾彷彿是要從正義一方的警察身上讀出那麼若隱若現的一絲亦正亦邪的味道，但還沒等看明白，就閃過不見了。在《毒戰》中，孫紅雷飾演的角色太過平面，即便是像《不可能的任務4》阿湯哥會見兩方反派那樣的劇情設置，也只是令觀眾感受到外在的驚艷，對於刻畫人物性格及形象沒多少幫助。孫紅雷就只是一個一定要打擊犯罪的隊長，順帶有勇有謀，僅此而已。這樣做不是不可以，很多好萊塢一二三四星的片子也都是這麼拍過來的，但是五星不會，銀河映像的傳統當然更不會。而杜琪峯這部試水之作中非常明顯地反映出，他雖然在內地小心謹慎拍片多年，實際上對於他最鍾愛的警匪題材中所必須的警察制度還是沒有全面了解。但是，如果說連《PTU》當中都可以有上級領導發現端倪希望制止，那為什麼在內地警匪片當中只有孫紅雷這麼一支小分隊就可以來去自如了呢？至於只派一輛車兩個人身上錢都不帶地跟蹤運毒車，這就更是匪夷所思了。杜琪峯是忽視了，還是在諷刺？我個人更願意覺得是忽視了。因為如果是在諷刺，劇情銜接不上是小，銀河映像失了想諷刺而沒成功的格才唏噓。
       比如毒販七人組，這種設置在我熟知的銀河映像作品中沒有。不太熟悉的作品中可能給忘記了。《暗花》中最後殺掉梁朝偉的應該勉強可以算是，但還是雲泥之別。《暗花》中從頭到尾觀眾們都以為劉青雲自以為聰明，但最後還是著了棋高一著的梁朝偉的道，卻沒想到等到最後一分鐘才發現，最後還是無法逃過幕後黑手的滅口。相比之下《毒戰》中的毒販七人組，不光在碼頭看船時天真幼稚，選代言人也選得匪夷所思，為什麼要選兩個裝b已是影帝級別但面對突髮狀況如阿甘一般的代言人。也許代言人的確不能找太聰明的，但是接下來所有的劇情幾乎都在提著耳朵告訴我們：毒販七人組被古天樂牽著走，被警察牽著走，就是不能自己好好走。當毒販頭子當到這份兒上，也真是夠嗆。本來如果杜琪峯能夠好好設計一下毒販七人組這條線，我相信倒數第二場決戰一定能如《PTU》決戰一樣精彩，但是很遺憾我們看到的版本只有7個腦殘患者被像趕鴨子一樣趕來趕去的。我很懷疑他們七個其實也是傀儡。
       比如像古天樂這樣的反派，無論正邪，似乎都有對應。《暗戰》中的劉德華，《暗花》中的梁朝偉。《暗戰》里劉德華最後可能也死於疾病，但在和劉青雲的較量中，他勉強算是贏了。《暗花》里梁朝偉最後幾乎逃脫了，結果等到他被殺死的那一瞬間，我們才明白，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註定不能逃脫——如此看來，劉德華的角色也是一樣。但是，在這兩個結局中我們很明顯能感受到，在劉德華和梁朝偉的角色身上，一開始就有一種不可扭轉的、註定的外力來控制著他們的命運，以致於他們在片中情節的輸贏反而不那麼重要了。而《毒戰》中恰恰相反，古天樂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外力制約，而且他那樣一個什麼都可以出賣可以捨棄的人，更加輕鬆。反而是從來都獨來獨往的緝毒小分隊，最後非常突兀地派出了援兵。這樣一來，銀河映像作品中一直在強調在表現的那種宿命感，就被大大地降低了。反而在一個小細節上面得到了一些表達，那就是毒販七人組裡唯一的女士，在車上時有人提醒她穿好鞋，結果匆忙下車、草草槍戰、一直到死，都在試著穿好那雙鞋，那雙鞋幾乎可以算作是喪命的直接原因，我覺得在喜愛銀河映像電影的觀眾看來，這一個小情節是一個淋漓盡致的風格體現。

       所以帶著腳鐐跳舞，就是一定要作出犧牲的。警察可以多死些，表現犯罪分子的狡猾和殘忍，但是最後犯罪分子一定不能逃脫，否則就是對法律制度和公安機關的藐視。所以整個片子看起來風格有些不倫不類也就可以理解了，也就是仰仗杜琪峯韋家輝多年來把玩劇情的實力，才能把這麼一部有些頭重腳輕兩頭不靠的片子，拍得尚有可看性。
       所以其實本片作為試水之作，我覺得能夠試探廣電總局的底線也不錯，至少為以後的文藝創作豎起了各方面的一根標竿，從這方面來講，積極意義仍然是比較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