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之眼

我愛你。
這句話每天就在我們周圍。在電視劇不同的時空裡，在一對對情侶的口中，在手機發出的電波里，在QQ的留言上。
我們已經忘記了這句話的涵義。它是我們做愛時催情的工具；是一種禮節，就好像你對老闆的點頭哈腰；是一種讚美，一種安慰，一句託詞……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在在愛里過去。
我不愛你了。
那是比愛更確定的存在。不愛，就是沒有渴望。就是你的存在和我沒關係。我不再想撫摸你的身體，那是一個清晨，陽光里，和世界、和我一起醒來的大腿，微微生涼、聖潔又活色生香；我不再想要與你講話，我不能再睡在你身邊，我不能再看到你……面對你，我甚至硬不起來。
一段愛情無非只是在這兩句話之間，只在於說與不說。
當然，總還會有一個人問：為什麼？
《詩經》上說：涇以渭濁，湜湜其止。這是怨婦之言，我沒有變，你看我多好。
對，你沒有變，你依然是你。可是你的存在只提醒著我，我不愛你了，提醒著我的孤獨，我的痛苦。你沒有變，只是現在你在我眼裡，就是醜。
臨終之眼打開了，我看到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我喜歡「臨終之眼」這個說法。川端康成對於它的定義是一種敏感，對世界的深度體驗。我的想像是，它代表著死亡邊緣，我對於這個世界的重新發現。
死亡是什麼？死亡就是不能。顧城在將死的詩句里說：下邊有海，遠看像水池。死，就是把海洋也看作水池。我會倒下，我會受傷。我明白了自己的侷限。於是，我知道了屬於自己存在本質的需要。
而你呢？對，你依然美，對於每一個男人來說，你具有動物性與社會性的誘惑力。可是我不再是一頭動物了。
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於是，我選擇了你。你代表著穩定，你符合我的需要，你讓我感到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在你身上，我發現我能掌握一切。你讓我覺得我們雙方都是完美的。

然後，臨終之眼睜開。
我看到了你，你與我交談。「和我談談我」。我終於發現了我內心的渴望。你問我，我的理想是什麼？我沒有回答，我甚至不會回答。但是我喜歡你問我。
你對我說，我很特別，我擁有一種力量，一種比你還要強大的力量，它潛藏著。
你對我說，人生根本沒有完美，你以為的完美只是自欺欺人。沒有人是完美的，如果你覺得她完美，你只是還不明白自己要什麼。好比年青時看到的海洋。年老了，懂得了，再看，不過如此。
我終於知道自己也有垮掉的時候，終於也想要依靠。

我要去尋找我自己了，再見。
其實你也是一樣，如果你發現了你從未體驗過的脆弱，讓我們一起出發。

PS，這部影片由多個視角。我寫的是主要視角。生與死，兒子與父親，俄狄浦斯情結。那是另一個更深奧，隱藏得更深的話題。等重看的時候再想。
另外，這部電影的手法真是驚人。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