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情陷美人魚--Ondine

水中仙/水妖/奥丁

6.8 / 18,474人    111分鐘

導演: 尼爾喬登
編劇: 尼爾喬登
演員: 柯林法洛 艾莉莎芭賀萊達 Dervla Kirwan Alison Barry Marion O'Dwyer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平中要

2013-05-20 05:42:51

彷彿水中仙——《水中仙》觀後感


彷彿水中仙——《水中仙》觀後感

我很久沒用正常的播放速度看電影了,很顯然,我沒有足夠90分鐘的時間和耐心留給一部電影,我既不為了解一個故事,也不打算追逐某位明星的面孔,吸引目光的是那些電腦製作的火爆場面,在爆破燃放荷爾蒙的同時,讓我平日裡緊崩的神經鬆弛下來,成為業餘時間裡從容的旋律節奏;但是,這有一個前提:我希望平靜下來。而實際上,這幾個月來,我的思路隨著夏日熱浪一波波的來襲,其溫度也在隨著水銀柱的攀升在水漲船高,在希冀用熱度融化歷史、青銅、文字和鐵幕的同時,也在與高溫和濕熱競賽,餬口和寫作佔用了我醒著的大部份時間,除了睡覺以外,我幾乎再沒有其他的盼望。電腦裡的電影越積越多,週末用三四個小時看六七部電影,這其中並無絲毫享受可言,只是沿著曾經的愛好將多年培養起來的習慣囫圇吞棗地繼續下去罷了。就像常言道:沒有時間休息的人,總有時間生病。密集的寫作佔用了我大部份的精神資源,我甚至來不及、也沒有心力去生病,但是,感冒並不以主觀願望提前或遲到,我得說,它來得剛剛好,我被卡在兩個寫作的間隙,前面的情思已經被文字鋪排的心曲隨暑熱送走,後面的言路還未被靈感借秋風寄來,正是在這種斷續的環節上,才真正考驗一個人的天賦和耐心,可惜,兩者我都沒有,我像一個有勁兒沒地兒使的莽漢,向記憶和書本猛烈開火,尋找回應的挑戰和邀請,為文字的切入和用力打開一線靈光,結果我鎩羽而歸,最先抗議的不是大腦而是嗓子,和肉身周旋日久,讓我對它的運行規律有了粗淺的了解,嗓子的不適往往預示著一場感冒的悄然來臨,這個時候我應該理性的調整飲食、用藥,以及相應的增加休息,可惜,我非但沒有吃藥、早睡,在繼續平日的作息時,竟然採取了「以毒攻毒」的重手法,利用辣椒和大蒜為紅腫的喉嚨回春。結果可想而知,第二天我就說不出話了。我開始吃藥,顯然是亡羊補牢,感冒已經在一夜之間佔領了意識和身體,我像夢遊一樣拖著身軀上班、工作、下班,晚上坐在電腦前,真的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我應該對自己的狀態惱火,可是我的內心像是被混凝土澆灌了一樣,漂浮不起絲毫的情緒,我負隅頑抗,堅持不去睡覺,雖然已經疲倦得挪不動一根手指,但是我還不願意就這樣被睡眠俘虜,就算我無法揮筆,也要坐在這裡反省自己是如何失策並墜於這樣一個尷尬處境的,距離午夜還早,這讓我有時間去看一部電影,也許是兩部……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看了《水中仙》,諷刺的是,若不是因為我無法寫作,以及在與感冒的抗衡中耗盡力量,我恐怕沒有耐心一口氣看完它,故事從漁夫下網打撈上一個女人開始,這本身就意味著一個童話的開始。故事拍攝地在愛爾蘭,導演和男主角都是愛爾蘭人,對於遠在西半球的愛爾蘭,我這樣一個在漢語中生長的人能夠了解多少的,大約只知道那是一個盛產威士忌、音樂和神話的地方,除了「愛爾蘭共和軍」在上個世紀90年代為這塊神話之地帶來些許負面影響,恩雅、U2的音樂倒是深人人心,當然,還有螢幕上的愛爾蘭面孔,比如這部電影中的柯林•法瑞爾,在這部電影中他操著愛爾蘭口音橫穿畫面始終,但是,在這部電影中他的鋒芒卻被飾演他女兒的小演員佔盡,如果觀影者不喜歡這個故事,我得說,小演員的表演堪稱亮點。
漁夫是個倒霉蛋,心愛的女兒患有腎衰竭,除了定期做透析治療外,就是等待遙遙無期的腎臟捐贈;漁夫和妻子離了婚,兩人曾經都是酒鬼,離婚後女兒的撫養權歸屬母親,漁夫從此戒酒,而他的前妻依然酗酒;漁夫心底希望可以取回女兒的撫養權,不過,從現實角度來看,這個願望很難達成;漁夫有心事的時候,就去教堂找神甫告解,除了神甫,漁夫在小城裡再沒有一個朋友……
被打撈上的女人精神恍惚,彷彿失憶了一樣,漁夫將她安置在自己母親的小屋中,圍繞在這個「水中仙」身上的故事就像海岬上漂浮著神秘的霧氣,漁夫對「水中仙」的疑惑和好奇讓他將這個故事講給了女兒和神甫。不同於只能保持沉默的神甫,聰明的女兒察覺到一貫拙舌的父親竟然講出如此迷人的故事,這其中必有蹊蹺,她駕駛自己的電動輪椅悄悄跟隨父親,果然發現了「水中仙」在現實中的存在。女兒體現了一名學者的潛質,她從圖書館借來關於「水中仙」的所有圖書,從理論層面研究這位從神話水域登陸現實生活的「水中仙」;這邊廂,漁夫帶著自稱「奧丁」(愛爾蘭傳說中「水中女神」的名字)的女人去打漁,奧丁天籟般的聲音,和來自海底的語言讓漁夫悠悠神往,很快,漁夫發現伴隨奧丁的出現,他的好運氣來了,從龍蝦到鮭魚,他網網皆中,這更讓他相信奧丁是真正的「水中仙」;女兒和奧丁見面了,所謂開卷有益,小女孩頭腦中裝滿了賽爾克人(水中部族)的神話,並似乎確定奧丁就是一個迷路的賽爾克人,面對女孩的追問,奧丁沒有承認也沒是否有認;奧丁的隱蔽的存在於一次漁業檢查中被公諸於世,在不大的小城中,漁夫和「水中仙」的事情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一次,在奧丁教女孩游泳的時候,她們發現了奧丁的「海豹外衣」,根據神話記載,將「海豹外衣」掩埋,「水中仙」就可以在陸地上待七年,兩人將「海豹外衣」和這個秘密一同埋在了花園中;隨著「海豹外衣」的出現,奧丁的賽爾克族丈夫也登場了,他帶著沉默和陰鬱的目光來到了這座小城,尋找他的賽爾克族妻子;在年度的「賽舟會」上,女孩為了確認奧丁賽爾克人身份,不惜鋌而走險投水以驗證奧丁的來歷,奧丁救了女孩;同時,愛情也在漁夫和奧丁之間降臨了,似乎現實中發生的一切,都在按照神話的敘述中讖般漸漸吻合;漁夫反而開始害怕,因為生活使他又看到了「希望」,他去找神甫,神甫對他說:「我們永遠都不該失去希望。」奧丁的出現改變了漁夫的生活,也改變了漁夫的未來,那個沿著慣性隨波逐流的未來,漁夫只是隱約感覺到將會發生什麼,或好或壞,一定會發生,只是他沒有發現,這改變已經發生了;一次意外且巧合的車禍將女孩、前妻和前妻的男友送進了醫院,醫生在回天乏術的男人身上找到了器官捐獻卡,並且和女孩的配型吻合,事不宜遲,為女孩換腎的手術火速展開,似乎,奧丁的惟一的願望已經實現,而她的賽爾克族丈夫也在醫院找到了她;漁夫似乎不能承受現實中發生的幸運和美好,在他戒酒兩年後,他又一次喝醉,並將居於神秘迷宮中心的「水中仙」送回海中的孤島;電影中最具深意的一幕上演了——至少我是這麼以為——漁夫和神甫在教堂外面見面了,酒醒的漁夫和晨練的神甫在一棵大樹下對話,神甫說漁夫的問題是「享受不了好運」,他說出了一句普世性的警句:「Misery is easy,Happiness you have to worked at。」(「痛苦很容易,幸福卻是需要你努力爭取的。」);手術成功的女孩回到家,發現奧丁已經不在她有些落寞,漁夫偶然聽到電視中放出奧丁唱過的歌曲,才發現歌聲並非來自海洋深處的神話王國,只是羅馬尼亞的民間歌曲罷了,這時漁夫幡然醒悟,也許他明白奧丁並不是一個神話,也許是他明白了神甫話中的玄機,抑或是他明白這就是他的生活和愛情,總之,他再次將「水中仙」從孤島上打撈起來,這次,用的不是漁網而是他的一雙手和一顆心;「水中仙」的身份此時也大白天下:奧丁是羅馬尼亞的毒販子,他的賽爾克族丈夫是她的同夥,在海警對他們進行搜查的時候,「丈夫」讓她背著海洛因逃走,奧丁在愛爾蘭的海浪中筋疲力盡,就在她就要葬身海底的時候,被漁夫的網打撈起來,「水中仙」也就在異鄉找到了一個陸地之家……這不禁讓我想起詩人的一句話:「生活中的離別,沒有太多詩意。」如果我能將這句話從「暴亂的青春」中挪移出來,那麼可以說,我們終究無法「詩意的生活」,因為,一切神話都有終結之時,無論是政治神話還是愛情神話,只是,我願將情感和期許給予後者。「水中仙」的神話敘事到此完結,但是,現實敘事並未行至尾聲,當漁夫和奧丁返回的時候,「丈夫」和同夥已經不請自來,他們是來尋找奧丁的「海豹外衣」或者說海洛因的,故事起自大海,也要在大海上終結,不會游泳的賽爾克族丈夫終於魂歸大海,「水中仙」也被警察帶走……至於故事的結局,我就乖巧的保持緘默,如果有興趣的話,不妨親自觸摸整部電影的敘事。
電影結束後,我一直在想:這究竟是一部愛情電影還是童話電影,或者兩者都是?它將敘事主線附著在神話和愛情之間,在加上現實的第三維度,開列出的空間就足以讓整部電影在這個龐大的框架下縱橫馳騁,故事以給出謎面卻扣下謎底的方式講述,這種方式並不新鮮;那些現實中的巧合也是框架本身蘊藏的敘事著力點,整部影片可以說是標準的匠人之作,導演並不平庸,但是才華有限,大凡這種情況才最讓精神創作者煩惱,平庸的人自覺遠離藝術,天才則生長於斯,對於介於天才和庸才之間的求索者而言,堅持還是放棄,這真是個難題。
影片中有個小小細節,漁夫在向神甫告解的時候,引用了希臘神話中「邁達斯」的故事,這位小亞細亞中西部古國佛里吉亞的國王,除了著名的「金手指」故事外,就屬「驢耳朵」的故事流傳廣佈。太陽神阿波羅和牧神潘比賽吹笛子,邁達斯將勝利判給了潘,阿波羅為了報復邁達斯,將驢的耳朵置換了邁達斯的耳朵,這個比喻大約也有諷刺邁達斯有耳無聽的意味,類似於漢語中的有眼無珠加對牛彈琴的雙重所指。而到了漁夫和神甫在大樹下對話的一場戲時,遠景的大樹下一頭驢子正在低頭吃草。
也許是立場和角度的關係,觀影中我對於愛情的敘事不起共鳴,吸引我的除了愛爾蘭神話外,注意力倒是在別的地方跑偏,比如說,我就很關心小女孩的電動輪椅。根據電影中的交待,這個輪椅是免費給女孩用的,捐助機構是民權委員會(CRC),我估計這是「Civil Right Committee」的縮寫(我洋文不好,在此求證方家)。我就在想這個「CRC」究竟是什麼機構?電影給出的資訊大約如此:醫療機構根據患者(比如電影中患腎衰竭的女孩)的家庭收入情況,向CRC申請免費或打折的醫療服務、藥品或康復器械,這也就使得像電影中表現的低收入或「有困難」的家庭,可以享受公平的社會保障。我懷疑CRC是一個半官方或非官方的組織,它與醫療機構(或許不僅僅涉及醫療領域)之間保持著良性互動,作為政府和私人地帶之間的「第三方力量」,CRC發揮著兩者無法替代的作用,作為政府行使公權力的範疇強調公平,按照我們的說法「先來後到」,就像電影中等待患腎的女孩,按照她向醫療機構(如果是公立)提交的申請順序,決定她何時能夠進行器官移植,當然,既然是公立醫院,那麼手術應該是免費的;如果是私人診所,那麼就遵循市場規律,只要拿得出足夠的錢,隨時可以進行器官移植,既然是私立機構,那麼就得自掏腰包,根據電影的背景,恐怕女孩的情況無力支付高額的診費,那麼就得耐心等待捐獻的器官一直排隊到她這裡。也就是說,完全依靠政府(左派),或是完全依靠市場(右派),都不可能完美解決個人具體的困難,當然,這只是理論模型,至少在今天西方民主國家裡,大概不會出現極左或極右的政府,無非是偏左或偏右的政府罷了,按照秦暉先生的話來說,就是「權大責大」或「權小責小」的政府,至於「權力無限小,責任無限大」的政府,人類歷史上還未出現,也許哪天烏托邦實現了,會出現這樣的政府也說不準,不過我也懷疑,哪時候還有沒有必要讓「政府」存在;至於「權力無限大,責任無限小」的政府,世界上的確存在,但是屈指可數,順著以上三種情況大家自己對號入座吧。
在政府與市場之間,公民無需坐等奇蹟降臨,因為公民也有結社的自由和權利,而像CRC這樣的組織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穿行於政府和私人之間的空白領域,作為NGO這樣的團體,在運作的過程中更注意節約成本,這本身是符合市場規律,通俗地說:政府機構花納稅人的錢;NGO花自己的錢,在對待「花錢」問題上,前者自然大手大腳,後者則要精打細算。NGO更像是資源和個體之間的紐帶,政府擁有資源,但是在分配資源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市場出售資源,遵循利益最大化原則,無法保證公平正義,而NGO則糾正了這兩個致命性的缺陷。首先,在西方國家中,政府不能壟斷一切資源,在政府管控之外,還有大量游離狀態的資源;其次,也沒有一個西方政府敢於將資源全部交由市場調控,上個世紀的經濟大蕭條已經讓後來的政府心有餘悸,政府要對市場進行及時的引導和干預,這是宏觀意義上而言,政府無法在微觀層面大包大攬,而這些領域恰恰是NGO大展拳腳的舞台。將社會中閒置或富裕的資源,送到需要它們的人手中,這就是我所理解的NGO功能。它以積極作用整合社會資源的同時,也在促進整個社會的和諧發展,如果說NGO是一個公民社會形成的標誌,那麼NGO的成熟和發展就是公民社會發育狀態的實況紀錄。
相對於目前我們所經歷的社會轉型階段,NGO的出現是社會進程的必然,不過,我們NGO的發展並不樂觀,與其說發展不順利的原因,不如說這原因是否可以稱之為「原因」,打個比方,某甲被小偷扒了錢包,問題應該出在小偷身上,你不能責怪某甲帶了錢包。按照NGO和公民社會的辨證關係來看,我們的公民社會,只停留在起步階段,而且照此情況來看,很可能長時間停留在這個階段,甚至發生倒退。
這樣來看,無論是愛情、電動輪椅,還是公民社會、普世價值,都不是坐等而來,幸福不是幻想的天堂、文字的空中樓閣、口號的「美麗新世界」,它不是依靠大詞官文、統計數據、擺拍的笑臉可以證明的,幸福,應該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它既包括像輪椅這樣弱勢者迫切需要的器物,也包括每一個公民都樂意生活於其中的制度,而能否擁有這樣的幸福,取決於我們為之付出的努力,就像影片中神甫所言:「痛苦很容易,幸福卻是需要你努力爭取的。」我相信,只有在每個公民的努力爭取中,未來,才不會像「水中仙」那樣的縹緲虛幻。


寫於2010年8月12日至15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