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危險 又迷人

       看完《成長教育》已過兩週，可是它還會有時在腦海里打轉。電影本身並不完美，尤其是高潮部份——女孩發現男主角有了家室，因此決定離開。這個橋段太生硬，彷彿一直以流線型發展的故事情節突然撞上了硬邦邦的水泥牆，沒有了迴旋的空間。這中間少了一個自我體察與抉擇的過程，就使得故事缺乏說服力，彷彿結尾不是主動選擇出的結果，而是照章辦事。
    可我還是十分喜歡這部電影，原因可能是這部電影講述的一個女孩在「危險」與「安全」邊界徘徊的情節十分吸引我。女孩在「安全」中成長，在遇到一個男子之後開始觸碰「危險」。從她一開始在雨中坐上陌生男人的車，到後來她與他出入充斥著各色人等的場合，到後來她開始吸第一支法國香菸，與父母隱瞞真實去向，到最後她發現男人所謂的事業原來是在法律與道德之間的微妙遊戲。她站在安全的一邊，脫掉黑色圓頭皮鞋，伸出高跟鞋的尖頭微微試探邊界，同時也在探尋自己的尺度是什麼，以及這尺度的終點在哪裡。
    我很享受於看她是怎麼「得寸進尺」，不斷試探邊界的過程。這不是一個懵懂的女孩逐漸被啟蒙，而是她一開始就知道那些事物的存在，只不過是充滿著好奇心重新認識一遍罷了。這來自於她對於自己強烈的安全感與自信心，這使得整個過程本身變得充滿趣味，而不是沉重，這使得這種「危險」看起來並不那麼嚴重，反而變得迷人。亦或者，因為女孩本身的能力，在她人身上可以被算作是「危險」的事情，在她這裡至多是未知罷了。
    我始終認為電影情節與傳統的「女學生被年長男子欺騙」的橋段不同，原因就在於這個女孩夠聰明，聰明到有足夠的能力自製、辨別。這也就使得危險變得不那麼危險，情節的每一步發展是「選擇」的結果，而不是一步步陷落。儘管男主角本身比她年長、在經濟，社會地位等各方面佔據強勢的一方，但她從始至終並不處於兩人關係的從屬位置。甚至有些時候，男主角表現得難以自持，像個不夠成熟極度渴求愛的孩子，女孩反而佔據掌控的一方，她可以把自己「撐起來」,使得情節的發展令人期待，而不是充滿沉重與令人憂慮。而她對於自己的掌控貫穿電影始終。結尾，女孩決定重拾課本準備復讀時，她找到校長，冷靜地表達自己想要返校的意願。遭遇拒絕之後，她又冷靜地找到老師，坦白地說出「我需要你的幫助」。「犯了錯」，卻依然理直氣壯地活，這樣的女孩最動人。
    我一直認為在兩人的關係中，男主角愛得更多一些。而女孩之所以與他在一起，或許是愛上了法國香菸的滋味，愛上了可以近距離接觸她所愛的音樂與畫作的機會，愛上了被當做成熟女性珍視和尊重的感覺，愛上了她的父親對她態度上微妙的轉變。亦或者，她只是太愛她的巴黎了。這也是為什麼，我認為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女孩被一種生活方式的吸引，而不是被一個人。
    至於她對於物質明顯的虛榮心，也不令人反感。她喜歡物質，但不依附於物質。這類似於「有了我便要好好享受，但我不會為它失掉自己。」這也是為什麼她可以不過於痛苦的從這段關係中離開，而在這段關係中，兩人的關係是平等而不是一個委身於另一個。我想這也在一個層面上解釋了電影名字「An education」的含義吧。教育的意義之一不是告訴你何為對，何為錯。而是讓人有態度，看得清，會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