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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殺令--Django Unchained

被解救的姜戈/被解放的姜戈/决杀令(台)

8.5 / 1,697,287人    165分鐘

導演: 昆丁塔倫提諾
編劇: 昆丁塔倫提諾
演員: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喬瑟夫高登李維 薩夏拜倫柯恩 山繆傑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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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seeker

2013-06-04 03:39:48

你只能成為自己


       聽聞Christoph Waltz再次得了奧斯卡,我寬慰不少:醫生,你可以瞑目了。
       影片裡我最喜歡的一幕,是最後萊昂納多想要再給醫生一個下馬威,堅持要他過去和自己握手的時候,兩人之間的對峙。
       這時的醫生被女僕彈的《獻給愛麗絲》攪得心煩意亂,黑奴被虐殺的一幕在眼前不斷回放,良知告訴他,他本可以不死,只要自己願意救他,而他當時選擇見死不救,正是為了偽裝自己的身份。如今身份敗露,功敗垂成,那麼黑奴的犧牲便毫無價值。醫生此刻惱怒,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敗其實擔上了一條命,並不是花的這麼多錢。
       萊昂納多飾演的角色顯然沒想到這一層,他是個沒有同情心的人,惻隱之心起到的移情作用在他這裡不管用,他只以為醫生是輸不起。偏偏最後,醫生還對他說了些希望永遠不見之類的硬氣話,於是他的驕傲被觸犯,決定痛打落水狗,把對方的這最後一點銳氣也挫掉。
       他叫住正要離開的醫生,說:在我們南方有個習俗,當一樁交易完成之時,雙方要握下手,表示誠意。
醫生說:我不是南方人。(轉頭又要走)
萊奧納多大聲說:但你在我的房子裡,所以我堅持握手。
醫生說:堅持?堅持什麼?堅持和我握手嗎?那麼我恐怕就要堅持不和你握手。
萊昂納多:你知道在我眼裡你是什麼嗎?
醫生繼續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是什麼?我不知道。
萊昂納多:我認為你是個輸不起的人。
醫生回擊道:我認為你是個勝之不武的人。
萊昂納多:在奇卡索郡,如果雙方不握手,買賣就不算完成,那些簽了字的文件就狗屁都不是。如果你不和我握手……
醫生:如果我不和你握手,難道你就不要那一萬兩千塊了?我不信。
萊昂納多轉向他的保鏢:布奇先生,如果這個黑奴控德國佬不握我的收,而這個黑奴要離開,你就開槍斃了她。
保鏢緩緩舉起了槍,對著女黑奴。
醫生這時五官都扭曲了,他說:你真的堅持要和我握手嗎?
萊昂納多已經看出了對方的屈服,得意洋洋的伸出一隻手:我堅持。
醫生無奈地攤開雙手,說:如果你堅持的話。
然後他大踏步過去,抬起自己的手,袖口裡彈出他的秘密小手槍,碰的一聲把萊昂納多打死了。

我喜歡這一段,和我喜歡《Heat》(《盜火線》)的理由是一樣的,前者用一個片段、後者用一部電影的長度,都告訴我們:在以自己為尺度的人生里,你其實是沒有選擇的。
醫生明知道,他開槍打死了萊昂納多,自己勢必要在滿是對方武裝的屋子裡凶多吉少,但就如他看完槍後轉身說的那句話一樣:「對不起,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可以說這是潔癖,也可以說是底線,又或者是自尊。
每個人的自尊在不一樣的地方,醫生的自尊並不在「輸」這件事上,他的底線在於不得不屈服於自己憎惡的人,這是他的自尊所不能忍受的、最大的侮辱。一個人的底線決定了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和不會做出什麼樣的事,通常這兩點也就決定了一個人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所以這個時候,如果他不開槍,他就不是他。
在《Heat》里,導演用阿爾·帕西諾和羅伯特·德尼羅兩大神級演帝展示(注意是展示,不是說明)的也是這個道理。帕西諾飾演的警察和德尼羅飾演的大盜,各有各的問題:帕西諾已經離過一次婚,有個精神極度焦慮的女兒,現任女友總怪他愛工作不愛自己;德尼羅生里來死裡去,嚮往家庭的溫馨卻始終孤身一人,遇到喜歡的女孩也不能像個普通人那樣去愛。在決戰的當晚,帕西諾的女兒自殺未遂,女友在醫院又驚慌又恐懼的照看,帕西諾也說,我會留下來,哪兒都不去,這時誰都知道,事情已經重要到毫無疑問壓過警察職責的地步了,倘若這時帕西諾選擇不去追捕德尼羅,誰都會認為合情合理。但,這個合情合理「合」的並不是人物的內心,而是世俗道理,所以當女友對他說,你去吧,不要緊,這裡有我的時候,帕西諾立馬一路狂奔出醫院——內心的選擇,往往是超越世俗和對錯的。而德尼羅,此時已經成功逃脫,載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在一條暢通無阻的路上,也是在這裡,德尼羅再一次展現了他微妙而精深的演技:他的手指反過來擋在唇邊,眼神閃爍不定,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焦躁,看向坐在身旁的女伴時,會突然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而鬱悶的女伴卻完全不知道他此刻的掙扎。只是,明眼的觀眾們看到德尼羅的表現已經知道,他會回去。他的內心有一種規則,一種自有的正義,驅使他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都要回去殺了那個出賣兄弟的叛徒,即使這樣做會失去唾手可得的幸福和自己的一條命。面對女伴時不好意思的笑,是一種雙重的羞愧,不僅是對女友的歉意,更是一種被人看透的惱怒,因為自己的舉動正好印證了當初帕西諾坐在桌對面時對自己的預測:「所以如果有一天,如果有那個必要,你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你愛的人,就這麼融人人群中悄悄走掉嗎?」
德尼羅很淡然地回答:「是的,我會。」
導演最犀利的地方,就是在這部片子裡拋棄了傳統警匪片的核心對立,即身份上的對立。在公路上,當二人從各自的座駕上走下來,心平氣和又饒有興趣的進入路邊的咖啡店一起喝咖啡時,這個身份上的對立便正式不存在了。這時兩個人都想知道,能和自己並駕齊驅的對手是怎樣一個人,兩人像普通人一樣坐下來,聊天,然後和平地離去。這個過程中,觀眾也知道了造成兩個人對峙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偏執,都是一樣的偏執。我對犯罪很在行,我做的很好,我就做了,也許經商也可以賺大錢,但我就是不會去做;我是一個好的偵探,我對抓捕罪犯很在行,那麼我就做著抓捕罪犯的工作,經商可以賺更多的錢,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會做。世上所有其他的事,都是這個道理,你可以成為任何人,做任何職業,但一旦認定了後,就不能改變了,不是沒有條件,就是你不會做那樣的選擇。這世上只有一條路,就是你正在走的路。
在最後關頭,也是編劇的導演都給了兩人選擇,而且是更好更合理的選擇,留下來陪伴親人修補關係的裂痕和帶愛人遠渡他鄉幸福之國,就是為了讓觀眾明白,這並不是一個是警一個是匪的問題:單靠責任感並不能使一個警察在女兒自殺未遂還趟在醫院的時候就去追捕罪犯,而德尼羅冒著生命危險回去清理門戶也無關金錢。兩人都沒有選擇那條更好的路,是因為他們必須遵從內心的選擇。最終,當德尼羅死在帕西諾槍下時,帕西諾壓抑住自己那份難以言喻的心情,惺惺相惜地握住了德尼羅的手,直至他斷氣,其實就是在唏噓另一個自己的命運。
終於寫下這一篇早就想寫的評論,也是為了白紙黑字的告訴自己,屈服吧,遵從自己的內心並沒有錯,無論世俗告訴你什麼,你只能成為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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