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不到的心靈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2012年12月）
　　今天下午，我看了陳凱歌的《搜索》。六月底它上映的時候，我有印象，但人不在國內，錯過了。這周上一節文化素質課的時候，看了幾段。今天下午，本來的計劃沒有完成，空出來的時間就給了它兩個小時。看完之後，習慣性地上豆瓣看看影評。國產片自然挨了不少罵，但整體評分能上7的在豆瓣上也沒多少。我覺得，《搜索》夠得上這個檔次。

　　從情節上說，《搜索》算是「悲劇」，符合陳凱歌一貫的風格。那麼可以想見，在「唯美」這個價值上面，陳凱歌也一定花費了許多心血。葉藍秋被高圓圓演的很美，她生命的最後一週綻放的生命之花，讓我寬容了中間略顯拖沓的劇情設計。她的旅店、名車、風景，本來瀰漫著濃重的金錢和世俗氣息，但因為葉藍秋的出現而成了美的背景，融化在情節背後，不被人們關注。有人說，編劇過度美化了這個「受害者」。我以為，電影不是生活，把美到極致的事物毀掉，才更能觸動人心。

　　曲終人散，葉藍秋香消玉殞，各色人等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搜索」的結果，是我們在毀掉了美與純潔的同時，也毀掉了自己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安寧和幸福。每個人都想著不遺餘力獲取他人的資訊，或曰「搜索」。具體的目的因人而異，內在的驅動力卻是相似的：缺少愛與被愛賦予人的安全感。陳若兮擔心自己的柔情留不住楊守誠，莫小渝猜測數十年的結髮夫君另覓新歡，沈流舒懷疑一反常態的妻子要陰謀於自己的事業……然而資訊總是難以湊齊的，依靠不完整的資訊做出的行動，只能一再將錯就錯。最後的真相大白之日，也就是殘酷的命運開始報復他們之時。

　　北島的名句說：「一切爆發都有片刻的寧靜，一切死亡都有冗長的回聲。」很多人非要從理性角度質疑陳凱歌的立意，認為他給葉藍秋貼上必死無疑的標籤是為了騙取同情。殊不知即使沒有這個標籤，葉藍秋也活不下去。她和楊守誠去郊外看日出，鏡頭清新美好，光線柔和溫暖，安逸的鄉居小橋讓人沉醉，這些寧靜都只有一個結局：以美的瞬間消亡為標誌的爆發。當我們還在掙紮著求生的時候，死亡並不會倏然降臨，它總是在心靈百無牽掛的時刻悄然而至。不是死神光顧了我們的生活，而是跳動的心安臥在它的懷抱中。葉藍秋的心安靜了，世界的心重新開始了紊亂的跳動，那便是冗長的回聲。

　　不可否認，這種帶有反現代性思想的片子總會引起我的一些共鳴。搜索，資訊，乃至網路本身，都是從冷冰冰的電子器件中走出來的概念。它們從科學家與工程師的手中解放出來、惠及大眾，不過是剛剛過去的四分之一世紀才發生的。我們處處接觸著資訊，天天渴望著資訊，但實際上誰都沒有得到真實可靠的資訊。不確定性、多義性和不對稱性充斥在資訊流動的每一環節，耽於求索真相的理智越陷越深，傾注和容納感情的心靈卻與之漸行漸遠。回到葉藍秋身上，她的悔過被資訊的汪洋大海淹沒，這條資訊鏈上的每一個人都只能增加她的絕望。她寧可用金錢玷污與楊守誠的關係，也不願回到這個靠搜索與資訊維持著的世界。

　　觀眾或許總會以為自己是葉藍秋，但其實我們往往是陳若兮，是唐小雲，甚至是楊佳琪。鍵盤前的搜索，拼湊到的資訊，到頭來都徒勞無功。當心靈與心靈真正相通的時候，卻已是暮雲成霞，夕陽歸山，瞬間的美萬難挽留，讓人唏噓。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