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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過後--After Earth

重返地球/地球过后(台)/末日年(港)

4.8 / 209,024人    100分鐘

導演: 奈沙馬蘭
編劇: 奈沙馬蘭 蓋瑞威塔
演員: 威爾史密斯 杰登史密斯 蘇菲歐克妮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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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聿南

2013-07-14 17:42:11

成為遊騎兵的童子軍


《重返地球》在北美上映較早,遭遇了排山倒海的劣評,老外影迷公認沙馬蘭的導演特色與科幻大片題材格格不入。其實具體來看,沙氏個人風格在《重返地球》中並不顯著,人物壓低了嗓子神神叨叨的說話,突兀且失真的面部近景,肖像化的角色塑造,背景樂稀疏的靜默時刻,以及一驚一乍的嚇人鏡頭,這些人熟知的沙馬蘭為標誌元素,在本片只是偶爾探頭探腦。比前作《最後的風之子》硬生生將上述嫁接到東方玄學的潰敗,沙馬蘭這次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對個人表達的放縱,更多的是戴著腳鐐起舞,在好萊塢的既定成規約束下,努力講一個閃爍著個人光澤的故事。可見,在「坑遍六大製片公司」的壯舉之後,即便特立獨行如沙氏,也免不了收斂些了。

影片授人以話柄,還有另一層不利因素。《重返地球》在故事大綱和視覺風格上,不免使人想起近似的《阿凡達》,《遺落戰境》和《少年派》,然而既沒有前兩者恢弘的史詩格局,也不比後者傳達一則深刻耐人尋味的心靈寓言,片長剛過一個半小時,甚至都沒有做成3D,處處顯出不攀比的質樸(當然你也可理解為底氣不足)。在星際戰事、千年巡航、太空災難、絕地求生種種表面的華麗包裝下,講的不過一個少年成長和父子親情的簡單故事,拿來和熱鬧絢爛的准大片相比,啞巴虧是吃定的。在追求越來越大、不斷超越的好萊塢,創意雷同卻技不如人是最致命的,《重返地球》在拍攝時就被一眾業內人士看衰,上映後評價偏低、票房馬馬虎虎,都是意料之中的後果。

整體看來,《重返地球》的主體部份,有如一場童子軍演習,表面上九死一生,骨子裡那份有驚無險卻張揚過度,雖然老爸流血不止,性命危在旦夕,兒子筋疲力盡,時刻愁眉苦臉,影片卻時刻洋溢著一種辦法總比困難多的樂觀情緒,叫人很難太當真看。究其原因,大概是沿途的障礙佈置的太工整,先是父親斷腿,兒子被迫扛起重擔,之後補給缺失,只得搏命趕路,再然後父子失去聯絡,兒子孤身犯險——大有電腦遊戲的「關卡」意味,難度逐關增加,主角的技能(勇氣、野外經驗、鬼隱術)也隨之升級,父子兩條支線同時逼近最後一分鐘營救,英雄高光時刻呼之欲出,而且還稍帶些心靈雞湯式的潦草。筆者看時想到,如果結尾揭示所有一切都是主角的虛擬演習,是他升級為遊騎兵的測驗,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影片的「童子軍特色」還遠不止故事架構。尋常科幻大片裡,高科技豐盛,但多半將重點放在展示道具的神奇效果,對原理和使用步驟語焉不詳,旨在營造一份高深莫測,即便是硬科幻《星際迷航》,只看一次,估計也只有很少人記得槍枝該怎麼調到擊暈。《重返地球》的未來裝備不多,但看完一遍,就像瀏覽了每一件的淘寶產品介紹一樣,無不叫人瞭然於胸。呼吸液、呼救儀、解毒劑、偵察探頭、通訊面板、多功能短劍,各自的使用方法、順序、功效、故障原因,均一一闡明,詳細到幾乎過火。父親為兒子提供的指導,猶如引用自市面上專業的野外求生書籍,對身體狀況的評估,規劃最優路線,環境監測,遭遇野生動物時的對策,面面俱到。飛船上的過場戲還忙裡偷閒,讓某士官做了一次關於恐懼的科普,就差用果殼體剖析鬼隱術了。《重返地球》像一部精心編排的冒險紀錄片多過故事片,改成《荒野生存之未來地球篇》,能上discovery頻道播出。對於只想看動作和特效的觀眾,影片中許多長篇解說不免乏味,但這也正是沙氏科幻片與眾不同之處,也許他並不擅長炮製具有連貫性的激烈衝突,片中幾段動作都有意猶未盡之感,但他打造的科幻概念的堅實質感,也許能為未來的科幻電影開啟一個新方向。

作為又一部兩代史密斯「上陣父子兵」的作品,《重返地球》中有許多威爾•史密斯老片的影子。《獨立日》的外星人入侵和飛船墜毀,《黑衣人》系列搏鬥怪獸時怎麼也摔不死的英雄,《我是傳奇》的末世獨角戲和「人獸情深」,《七磅》的心魔糾纏和良心救贖,都以迷你版的形式在本片得到了再現。小史密斯近年來人氣不低,但一直缺一部全面爆發的作品,《當幸福來敲門》時他尚年幼,《地球停轉之日》和《功夫夢》中都被另一巨星蓋過風頭,這回又是摸爬滾打又是真情迸發,終於名正言順當了一回准主角。《重返地球》的故事大綱由威爾•史密斯親自撰寫,急於將兒子捧上天皇巨星寶座的急切可見一斑,從目前的勢頭看,賈登或許不到20歲就邁進2000萬俱樂部。

除了戲份讓位,威爾•史密斯在影片的情感核心上也甘當綠葉。父親一角,開頭就以側面表現其對兒子不近人情的嚴苛,之後又有閤家餐桌上的軍事化訓誡,雖經妻子勸說,父親並未對兒子的主動親近示好,身陷絕境之際,與兒子通訊滿是上級口吻,臨終遺言也只一句狀況報告,全無溫存絮語,是一個典型的不善表達情感的戰鬥英雄、職業軍人,死裡逃生後,雖對兒子滿懷舐犢之情,但就像此前的「吹蠟燭事件」一樣,在屬下面前擱不下面子,依然選擇了冷冰冰的軍人方式表達。

相比之下,兒子一角則迸射出明亮的性格弧光,從試圖當上游騎兵為父親獻禮起,他便處在不斷的迷惘不絕和自我質疑中,童年時目睹親人遇害的慘痛記憶,不可遏制的在記憶中拼湊出全貌,逼著他直面心靈的陰暗角落。整段驅逐心魔的心理探尋,戰勝恐懼的靈魂修煉,都在高潮時獲得了水到渠成的圓滿。影片最令人感動的是結尾一幕,當父親對兒子致以軍人間的崇高敬意時,兒子並未因最終獲得了父親的認可而欣喜若狂,這個堅強的小遊騎兵只是衝上前去,緊緊抱住了父親。父親也終於放下將軍的身段,熱淚盈眶的擁抱了兒子,也擁抱了父子關係的新生。

文/方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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